林慧玉根本不相信这鬼话，又道：“你与梨香院的下人有口角，为何却要换了给主子的药。这话，可说不通。”



    青莹闻言却道：“奴婢偶尔知道两位林姑娘每次得了那人参养荣丸，都会散给院子里的下人吃。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听了这话，慧玉心中一凛。原来，这几天，贾母和王夫人没有闲着，却是去调查梨香院的事了。而站在一边的黛玉听了青莹的话，愈发心寒，都有些摇摇欲坠的站不稳了。慧玉便站起身来走了回去，扶着黛玉坐了下来。



    王夫人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下不住流泪的青莹，又转身看向林氏姐妹，口中说道：“二姑娘，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了，就是这心狠手辣的小蹄子搞的鬼。两位姑娘看看，该怎么处置她，全都由你们做主。”



    林慧玉心里明白，那人参养荣丸应该确实是这个青莹换的没错。只不过，她并不是主使者，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如今，又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俗话说食得咸鱼抵得渴，她既然当初做出了这种事，就该有这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心理准备。



    青莹见王夫人将处置自己的权力交到了林氏姐妹的手上，立刻对着姐妹俩不断的磕头，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鲜血来。她流泪泣道：“姑娘饶命啊，两位林姑娘平日里都是和善人，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没有想要害姑娘的性命，请饶了奴婢这一遭吧……”青莹一边求饶，一边想起王夫人昨夜对她说的话。说这两位林姑娘都是没有经过什么事的大家闺秀，心慈手软。自己可能只是受一点皮肉之苦，性命却是决计无碍的。她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偷眼去看林氏姐妹，却见林二姑娘已经满眼不忍的转过了脸不敢看自己。见此情景，她心中愈发笃定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嘴角不由得隐隐翘了起来。



    王夫人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青莹，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丫头，平日里做事也算勤勉，和其他丫头们相处得也好，倒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想来，真的是一时糊涂。林家两位姑娘都是慈悲心肠的人，看你这可怜模样儿，也不会让你吃什么大的苦头。唉，以后，你可都要改了才行啊！”说罢，抽出袖口里掖着的一方烟灰色镶淡青色边的缂丝手帕，擦了擦眼角渗出的一滴泪珠，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儿。



    林慧玉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只略微抬眼看了一眼王夫人，又看了看青莹。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她便说道：“虽然青莹自己说只是一时糊涂，但若是叫她做成了这事，而我们姐妹又没有将药丸子散给底下人吃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姐妹，就会没了性命了。若是就此轻轻绕过她，以后下人们都觉得即便是妨害了主子的性命，只要流几滴泪磕几个头就行了，却是会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因此，青莹此人，绝不能轻饶。”



    听了林慧玉这话，王夫人嘴角一抽，道：“那依大姑娘的意思，该怎么处置这丫头呢？二姑娘，你不说句话吗？”



    林黛玉低垂头颅，轻声说道：“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虽然看了青莹的模样，她心中略有些不忍。但是她知道，自己和姐姐，必须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在这个荣国府里，只有姐姐，是绝不会害自己的。姐姐的言行，自己一定要支持。



    林慧玉微笑着看了看乖巧的坐在身边的妹妹，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林黛玉见状也抬起头来，回了姐姐一个笑容。然后，林慧玉转过头去，看着依然在流泪哀求的青莹，平静的说道：“依我看，不如，打个八十板子就行了。”



    林慧玉的话语声落下，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无人说话了。不多时，跪在地上的青莹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哭嚎起来：“不要啊，大姑娘，饶命啊……”八十板子，她一定是挺不过去的。这林大姑娘，是想要她的命啊！



    王夫人也吃了一惊，没料到，这林慧玉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她看着林慧玉，说道：“大姑娘，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些？”



    林慧玉毫不避开的直视着王夫人，说道：“二舅母，难道你觉得，我们姐妹的命，还比不上这个奴婢的命吗？”



    王夫人瞳孔一缩，还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贾母的一声干咳打断了，却听她说道：“好了，就这么决定吧。来人啊，把这贱婢拖下去打板子！”



    贾母的话音刚落，几个身高体壮的粗使婆子便走进屋来，捂住青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青莹拼命挣扎，呜呜的叫喊着，看着王夫人想要说什么。王夫人眼神一凛，道：“既是老太太发话了，你们还不动手！”粗使婆子闻言便像是拖死狗一样，强行将青莹拖了出去。



    见到青莹被拖下去，林慧玉站了起来，看向贾母说道：“外祖母，慧玉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外祖母能答应。”



    贾母道：“有什么事，只管说来便是。”对于林氏姐妹，她在心底隐隐还是有几分歉疚感的。只要林慧玉的要求不算出格，她都会给林家一个面子。



    “多谢外祖母。”却听林慧玉施了一礼之后说道：“慧玉想要去看一看青莹行刑的过程，还望外祖母成全。”



    闻言，贾母吃了一惊，看着林慧玉说道：“慧玉丫头，那挨板子的过程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没得吓到了你。听我老婆子一句话，不要去罢。等到打完了板子，行刑的婆子自然会来回禀的。”



    林黛玉听到林慧玉的这个要求，也吃惊不小。她担忧的看向林慧玉，轻声道：“姐姐，这，不合适吧？那场面，姐姐看了，吓坏了可如何是好？”



    林慧玉坚持道：“还望外祖母应承，慧玉是一定要去看的。否则，难以安心。”说完，她又看向黛玉，道：“没事，姐姐不怕，放心吧。”



    王夫人看了看林氏姐妹，转向贾母说道：“老太太，这怎么行呢？姑娘家家的，看了那些个不干净的场面，万一吓出个好歹来，我们该怎么向林家交代？”



    林慧玉看着贾母说道：“外祖母，慧玉并非心志软弱的胆小之人，那些个场面，还吓不到我。即便万一有个什么，后果也由慧玉自己承担。外祖母，就答应慧玉这个请求吧！”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林慧玉坚定的眼神，沉吟了一阵子之后便说道：“也罢，既然慧玉你非要这么做，我便答应你吧。如果到时候实在受不住，可不要逞能，早些离开便是。”



    “多谢外祖母成全。”



    嘱咐了丫鬟们好好服侍黛玉回转梨香院，林慧玉便要独自一人去行刑的地方。然而跟随她前来的秋萍却道：“怎么能让姑娘独自一人去那种地方？秋萍陪姑娘。”



    慧玉闻言笑了：“你不怕？”



    秋萍听了这话便回答道：“姑娘不怕，奴婢也就不怕。”



    慧玉愈发笑得明显，道：“好丫头。”如此也就不再赶她离开，领着她一起朝着行刑的院子走去。



    行刑的院落里头，灯火通明。青莹已经被堵了嘴剥了裙子，绑在了凳子上面。等到林慧玉一到场，掌刑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开始举起板子，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原本她们得了上面主子的嘱咐，要重举轻放，此时便也就照此行事了。想来，林慧玉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也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来。没料到，还没打几板子，便听到林慧玉说道：“嬷嬷们是没有吃饭，手上没力气吗？要不要我去找老太太说说，先让嬷嬷们吃饱了再行事？”



    听了这话，知道林大姑娘已经看出了不对来，嬷嬷们也不敢再敷衍，只得老老实实的打了起来。不多时，青莹的下半截便已经渗出了鲜血来，殷红一片，看起来甚是吓人。站在林慧玉身后的秋萍已经不敢再看，低下头去了。然而林慧玉却眼皮都没眨一下，表情平静的一直看着，没有丝毫惧意的模样。在场的婆子们心里对于这位林大姑娘，都有了个新的认识。以后若非必要，绝对不要去招惹这位煞星。她，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弱女。



    五十板子下去，板凳上绑着的青莹已是去了半条命。打到六十板子，青莹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待到终于打完八十大板，青莹的眼皮已经垂了下去，也不知还有气没有。两个负责打板子的婆子放下板子，喘着气站到了一边。正要将青莹解开放下来，却见林慧玉慢慢的走了过来。她走到青莹面前蹲下身，静静的看着她，开口道：“青莹？”



    青莹竟然还有一点力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满带恨意看向林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