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慢地行驶在山路上,李诺不时看看手中的手机。消息发出去一刻钟了还没有收到回信,也不知道校长收到没有。
忽然,提示音响了,李诺一看,却发现那是一个多小时前校长发过来的,说孩子们都在学校等他们,连外村的孩子都没有回去,天可能要下雨,村民们给他们准备了锅子和姜汤。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校长在半小时前发的,说已经开始下雨了,不知道他们快到学校没有,安全起见建议他们今晚住在学校,明天一早自己再亲自送他们下山。
李诺又等了几分钟,手机再没动静了,估计是山里信号不好,他之前发的那条校长根本没收到。
“怎么办?”李诺问其他三人,“校长说外村的孩子都在学校等着我们,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他们可能会等到很晚,这么大的雨晚上回家太不安全了。”
傅焓看了看表,皱眉道:“已经六点半了,说好我们六点钟到的。”
戎奚忽然一拍大腿,道:“要么我们还是去一趟吧,小孩子都是很单纯的,如果我们无故爽约他们一定会特别失望。”
姜腾逸也道:“雨才下了不到半个小时,通往学校的山路应该没什么大碍。大不了我们在巴掌村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回戈头村。反正明天上午只是录几段专访,下午才去机场。”
李诺完全赞同,当即叫司机停车,拦住后车跟向导商量能不能返回学校。
向导没想到他们对几个孩子的话这么看重,到底有些感动,说:“到学校的路挺好走的,下雨最怕的是原始森林那段路,如果你们今晚住学校,明早上再下山的话应该没什么危险。”
李诺一喜,问他:“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到学校?先返回水库吗?”
“不用。”向导道,“从这里往西有一条岔路可以到学校,比回水库走近多了,我送你们过去吧。”
李诺再三感谢,极速信标的车子也到了,刘博听说他们要回学校,当即拍板:“我也正犹豫这事儿呢,干脆一起去吧,人多也好搭个伴儿。”
一行人跟导演打了招呼,在向导的带领下往西走了快一个钟头,终于看到了巴掌村的灯光。
都快八点了,校长居然穿着雨衣在村口等他们,看见他们激动地道:“我的天,你们真的来了!我说这么大的雨你们怕是直接下山了,孩子们非不信,隔一会儿就让我出来看一趟,就怕你们找不着路!”
李诺满脚泥泞,裤子都被冰凉的雨水湿透了,听到这番话心里却一下子热了起来:“路太难走了,抱歉晚了两个小时。”
“没事没事,你们还没吃饭吧?走走先吃饭去!”
孩子们见他们如约到来,简直兴奋极了,拉着他们又说又笑。家长们干脆把准备好的锅子和姜汤都搬到教室来了,大家就这么围坐在小火炉前边吃饭边唱歌。
李诺从没体验过这种神奇的“演唱会”,没有荧光棒也没有爆米花,温馨的炉火代替了灯光,辛辣的姜汤代替了可乐,但所有人都幸福而满足,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儿,弹着五音不全的风琴,乐得仿佛世界上最快乐的傻瓜。
n唱了他们出道以来所有的单曲,又和极速信标交换着唱了彼此的代表作。孩子们唱了教科书上的童谣,又在姜腾逸的指挥下分男女双声部唱了传统民歌最后他们被自己好听得不可思议的歌声震撼了,惊喜地向家长和老师诉说着,笑脸兴奋得像熟透的苹果。
演唱会一直持续到十点多,校长喊哑了嗓子才说服了自己的学生们,让外村的跟父母赶紧回家,本村的各找各妈,最后跟李诺他们一再道谢,感激他们冒着大雨给孩子们带来欢笑和梦想。
“我当了几十年校长,从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校长的眼睛居然有点发红,“我都不知道我的学生们唱歌居然这么好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他们发现了不同寻常的自己。”
其实李诺他们又何尝不是心潮澎湃,这样的经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史无前例。虽然他们已经算是小有名气,拥有成百上千万的粉丝,但今晚这些和他们一起唱歌,一起享受音乐的孩子和家长们,给予了他们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也让他们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深夜,雨终于停了,明亮的星星露出云层,一名家长爸爸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收拾火炉,忽然唱起了悠长的山歌,隔了两句,孩子也跟着唱了起来。李诺站在屋檐下听了一会儿,给他们鼓掌:“真好听。”
家长赧然笑了:“比你们差远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李诺说,“听说过几年你们要搬到山下去了?”
“是啊,山上太闭塞了,孩子要上山下的学校才有出息,大人也要多赚钱养家。”家长仰望星空,叹道,“祖祖辈辈都在这儿,真舍不得离开啊,山下可没有这么亮的星星啦。”
“那咱们有空还回来呗。”孩子天真地说,“山和树又不会消失,这儿还是我们的家。”
“傻孩子。”爸爸说,“山上要搞开发了,以后这些树要被砍掉,咱们家会变成森林公园。”
“那怎么行。”孩子急了,“那我不要搬走了,我还住在这儿,看着这些山和树。”
爸爸笑了:“那你不上大学了?不学音乐了?”
孩子语塞,爸爸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世界在变化,咱们也得跟着变化啊没事儿,山谁也偷不走,树也不会都被砍光,大家都看着呢,不会让人毁了了咱们祖祖辈辈的家。”
孩子点点头,似乎放心了点儿,大人收拾好火炉,带着他走了。李诺目送他们离开,默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刘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人类其实是很聪明的。”
李诺不解何意。他笑了笑,说:“我听见你们昨天晚上和导演说的话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诺释然,淡笑道:“其实我们只是这里的过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在乎这座山的未来。”
刘博道:“所有人都是过客,又都不是过客。你会担心,说明你是个感情敏锐、对世界充满责任感的人给你讲个事儿吧,我们家世代都是渔民,小时候我曾经跟我爷爷去查干湖捕鱼,他们用渔网都是六寸的大网眼,目的就是只抓五年以上的大鱼,不抓没长成的小鱼。”
李诺若有所悟,刘博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土生土长的人们对自己的家园有着世代相传的珍惜,他们聪明而富有智慧,懂得如何跟大自然平等地打交道。”
“我相信玉戈山的人们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