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窒,朱蕤指了指门,微笑:“你放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的。我只想知道,为何你宁可被我抓住也不杀我?不像是没杀过所以不敢杀……那是为了什么?”
他笑的很好看,很像好人,跟刚才那个恶毒捆人的简直判若两人。花朝月犹豫了一下,迅速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只是泪痕未干,所以这笑容多少有点儿古怪:“大侠这么花容月貌,人家怎么忍心……”
“不对,”他口吻淡定的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你对我的模样没有半分觊觎之心。”
喂!这句话信息量略大啊!难道经常有人对他的模样有觊觎之心?他虽然很英俊,但是完全不是祸水那种味道好吧?就连那个夜楼主都比他祸水许多啊!花朝月忍不住对他上下打量……朱蕤迎上她浓浓八卦的目光,眸光湛湛,一瞬不瞬:“宁可承认自己是花痴都不肯说实话?”他做势翻自已袖袋:“我没有迷香,但是好像有痒痒粉。”
痒痒粉甚么的……一提到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啊!花朝月咬唇,只好道:“因为,你在我说到‘吃朝廷俸禄应该为民做主’时,忽然别过眼来看我,一副……嗯,深以为然的样子,而且后来被我捆住也没有敌意,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坏人。”
朱蕤倒是一怔,他没想到她一边放迷香害人一边东拉西扯,还有空儿留意到他的情形……朱蕤微笑道:“我还是想说一句……你真的很聪明。”
“瞧,”她摊手,神情说不出的正经:“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说了吧?被你知道我这么聪明,不方便我逆袭。”
“噗!”朱蕤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如阳光,瞳仁璀璨闪亮……
这家伙其实很爱笑啊,看起来很像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年啊!一点都不像朝廷命官啊……可是刚才的官老头儿一脸讨好巴结,不像是被他威胁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朱蕤忽然道:“想知道?”
“咦?”花朝月摸了摸嘴唇,心想明明并没有说出声来啊!朱蕤笑续道:“想知道,就帮我一个忙。”
她眼珠一转,忽然想起夜笙歌,于是活学活用:“好啊,那你说说看哪!”
朱蕤似乎完全没发现,很爽快的:“其实很简单,只是同名而已。”
切!蒙谁呢!花朝月正要装做很信,忽然心头一动:“灯下黑?”
这是一句俚语,意思就是说越在身边反而越看不到……朱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花朝月想了一想,忽然摇头:“不对,我猜,你其实就是朱蕤,你真正的身份就是那个‘拈花郎’,然后你为了掩饰身份,又弄了一个当官儿的朱蕤出来,然后想法子让这些小官儿……”她指趴在一旁的官老头:“见一次或者怎样,总之深信不疑,然后你再到处‘微服私访’,利用这便利条件流窜作案!对不对!”
朱蕤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流窜作案甚么的实在很难听,可是不得不说,她猜的真的很对。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聪明是天生的,她显然涉世未深,却如此料事如神……
朱蕤挑眉道:“你说的对。那么,我们再来说说帮忙的事情罢……”
花朝月顿时兴奋起来,眨眨眼睛,娇滴滴的:“咦?帮什么忙呀!”他看着她,花朝月心急说台词,也就没等他回答:“我刚才只说让你说,并没有答应你啊!哈哈哈!”
配上大笑三声,得瑟到不行,尾巴翘翘的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朱蕤也不说话,只含笑看她,花朝月得意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当时她是夜笙歌的阶下囚,所以夜笙歌当然可以拽,现在她仍旧是阶下囚,怎么自己拽起来了?一念及此,顿时心虚起来,正紧急想词儿下台,朱蕤已经笑道:“那就算了。”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慢走不送。”
喂!她顿时就郁闷了,他分明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她是想控制他,让他送她们出去,可是现在戏要怎么唱?她这么堂而皇之出门不被抓住才怪,再说还有中了毒的云归兮……而且他究竟想让她帮什么忙,她真的很好奇啊!
她站起来云淡风轻往外走,想玩儿欲擒故纵,却忽然想起这招人家才刚刚玩过,只好郁闷的转回来,用手指头把嘴角捏上去,朱蕤不由失笑,然后花朝月悻悻道:“你赢了,说吧。”
朱蕤无辜的眨眨眼睛,眼瞳清清亮亮,甚至还偏偏头:“说什么?”
“喂!”风度啊风度!她无语了,她头一次碰到一个装无辜比她装的还像的……四目对视,他笑出声来,悠然道:“好罢!我只是在想,既然你凑巧撞上来,这宋老头又这么主动,我们不如将计就计,然后你可以趁机接触一下这宋老头的女眷……”
哇!花朝月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双眼刷的一下就亮了,里面写满了“哇卡卡原来你是看上人家老婆了想勾搭人家红杏出墙看不出你这人啧啧啧……”
朱蕤无语的别开眼:“我只是想说,这宋老头贪赃枉法,疯狂敛财,你可以帮我找找证据,顺便找找他的银子都放在哪儿了,若是能找到……”
她立刻大笑一声,飞快的:“大侠你好棒啊!劫富济贫啊!小女子好仰慕你啊!”可是与之完全不同的,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在说“居然真的是劫富济贫啊我的睡前故事里十个有八个是劫富济贫啊你还敢不敢再俗一点啊别跟人家说你认识我啊丢死人了啊……”
什么时候时候劫富济贫变的这么不招人待见了?这姑娘怎么长大的啊,没人教她要尊重侠道崇拜英雄么?可是对着她杀伤力超强的目光,他咳了一声,违心的:“谁说的?我只杀贪官,但不劫富,也不济贫。”
她顿时一脸严肃:“原来如此。”
他斜睨着她,“嗯?”
“大侠当然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怎么能拿自己不想要的东西给穷人呢,他们已经很可怜了。”
“……”怎么有种她在给他下套的感觉……
她继续道:“所以,你负责杀官,我负责劫富,大家合作愉快……你说怎么样?”
这姑娘把杀人当什么了!算了,这个慢慢再说,要把银子拿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朱蕤坐回去,掸掸衣襟,又恢复了那副冷冷淡淡的官爷脸:“好,就这么决定了。”
花朝月同样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做甚么事都不熟,就是劫富最熟,只要看到了绝对没有拿不走的,任他千防万防也挡不住她戒指一收。于是她退后三步,也不见她弹指做势,几个衙役和官老头立刻醒了过来。官老头初醒尚满眼迷茫,花朝月和朱蕤极有默契的目不斜视,于是衙役一个个迅速弹身跳起,一副“幸好没人看到怎么会突然摔倒了”的迷糊模样。
朱蕤不由微讶,他从未见过迷香高明到这种程度,竟让中迷香之人毫无感觉……他不动声色的把目光调回宋老头身上,在他昏迷之前,她正好在说“跟江洋大盗蛇鼠一窝内外勾结随便诬陷善良无辜的我,是不是该死?”那他现在醒来,还会不会记得?
一念尚未转完,官老头早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误会了!巡按大人只是不巧,与那江洋大盗同名……”一边说一边歉然向朱蕤点头,朱蕤自然要报以“爷为国为民大仁大义对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一点也不介意”的表情,于是官老头微笑道:“所以你说的拈花郎,其实跟巡按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否则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又怎会与江洋大盗同堂审案?”
你现在就在跟江洋大盗同堂审案!花朝月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早就说朱大人粉面油头,巧笑倩兮,娇羞可爱,搔头弄姿……怎么可能是江洋大盗!”
朱蕤嘴角抽搐,花朝月已经滔滔不绝的续道:“那拈花郎一定是人面兽心,六亲不认,心狠手辣,恶贯满盈……所以才称的上江洋大盗!”一气儿说了百来个成语……
朱蕤忽然平生出一种遇人不淑的感觉……他拉这么个顽皮狡猾的同盟,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把自己栽进去吧?虽然早就知道她对那一捆一扔一摔等等之仇不会轻易放过,可是指着鼻子骂人这种事也太过份了吧,他偏还不能反驳……
只有纯洁的宋老头仍旧呆头呆脑的微笑:“姑娘真有学问,不过有的成语用的略嫌不恰当……”
“什么!”她十分愤怒:“你居然说我的成语用的不好!”然后转头向朱蕤,撒娇:“大人呀……他说人家成语用的不好呢嘤嘤嘤嘤……”
宋老头都快为难哭了,看这两人奸情满满的样子,他当然不敢说你的成语用的就是不咋滴,可要是夸她成语用的好,岂不是等于在说巡按大人粉面油头,娇羞可爱,搔头弄姿?!
朱蕤又气又笑,给她一个“玩够了没有!”的警告眼神,一边转头道:“看来这小姑娘不是什么坏人,我倒与她一见如故,不如便跟宋大人讨个人情罢……”
本来很应该走个过场审一审的,可是看花朝月这架势朱蕤实在没勇气审了,再审还不知道要吃多少闷亏……幸好宋老头也很配合,就差没拍个手庆贺两人终于干柴烈火一拍即合,所以半柱香的时辰之后,花朝月就已经成了自由身,然后大摇大摆的带着朱蕤和宋老头去大牢。
云归兮已经等的快要急死了,正双手死死的把着铁栏杆,一眼看到花朝月走过来,顿时就是一喜,急急的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