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兮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的道:“我不是问他的长相。”
“那你问什么?”花朝月很善解人意:“哦哦!他的腰很细!”
云归兮一头黑线,咬牙道:“我也不是问腰!我是问……”
“难道问腿?”花朝月周到的抢答,然后眨眨眼睛,简明扼要的,“很长!”顿了一下,注解一句:“还没摸过,不知道软硬。”
喂!由守财奴到花痴,你的转变会不会太快了些?外面驾车的大侠,早就无耻的用上了谛听神术,句句听在耳中,心情十分复杂……里头云归兮喃喃的道:“难道你看人只看这些吗?”
“那要看什么?”花朝月用看文盲的眼神看了看他,很不屑的:“一只鸟懂甚么,这是定福说的,他说男人看女人第一眼要看眼睛……”
云归兮皱眉:“眼睛?”听起来略高雅啊!
“对啊!第一眼要看眼睛,如果她没在看他,第二眼就看胸!”
云归兮:“……”
朱大侠:“……”
这都什么人啊!
花朝月续道:“他还说,女人看男人,第一眼要看腰!男人不怕看,所以不用管他有没有看你,直接看腰就好!腰跟男人的能力悉悉相关,腰好的男人一定很厉害。所以一定要认真看,最好顺便摸摸,柔韧有力者为上佳!”
云归兮瞪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车外的某大侠已经听的快要吐血了……他们家用猥琐大叔的小黄篇儿教小孩子……这真的没问题吗?
花朝月当然看到了云归兮复杂的表情,心说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闻道辄喜……于是语重心长的续道:“归兮,做学问一定要晓得举一反三,所以腿也应该顺便看一下……”
你就非得往下看,就不能往上看看么?隔了好一会儿,云归兮才无力的道:“公子,我觉得,这些人说的也不可全信……”
“为什么?”花朝月不解,“娘说他们是人间最有学问的。”
“……”其实是最八卦的吧?据说她的睡前故事员中有灶神、门神、井神、厕神和中溜神,她所说的定福,就是灶神,乃东厨司命九灵元王定福神君……单看这几只神,想也想的出,讲的一定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可是连欲-求-不满干柴-烈火也随便就讲,这也太过份了吧!紫微帝君帝后居然就这么听之任之?
云归兮正色道:“公子,人间极讲究三从四德,你是姑娘家,德行上尤其要处处留心,你这样会被人看轻的,你也不希望他……”
花朝月很是不以为然,打断他:“我这不是在教你吗?你不说我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人类是很虚伪的,不管背地里怎么男-盗-女-唱,表面上一定要道貌岸然!”
朱大侠:“……”
做为一只打不死的小鸟,云归兮坚--挺的换了一种方式:“我的意思是说,看人不可以这样看的,不能只看模样,你总得先看看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花朝月严肃的道:“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她摇头晃脑:“这句话的意思你懂不懂?就是说好人坏人都要看……换句话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无所谓。”
“……”居然扯上子曰了!并不能算是文盲的云归兮败倒在主子的雅俗并施之下……然后在她一脸求夸奖的眼神下,违心的称赞:“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座骑……偷听的大侠风中凌乱中……
花朝月也说的累了,打了个哈欠,云归兮训练有素,立刻铺平毯子,拿过枕头塞到她脑袋下,然后抖开被子盖在她身上,细心的掖好被角,花朝月卷起被子,翻了个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约摸两个多时辰之后,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云归兮小心翼翼的推开车门,向外一张,便见朱蕤长鞭一甩,取下了马腿上的神行符。放眼看时,地面渐渐泥泞,前方树木倒伏,长草却是诡异的茂盛,处处呈现出水灾肆虐后的情形,不时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步履蹒跚的走过。
朱蕤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云归兮虽然自出生就去了九天界,几次来人间只是浮光掠影,可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天灾人祸,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再走了一程,马儿已经举步维坚,朱蕤跳下马车,从储物袋里掏出大张的牛皮,裹了长草将马腿分别包了起来,避免四蹄陷入,云归兮忍不住道:“还要再往前吗?若要置办米粮救济灾民,应该在没有受灾的地方才能买到吧?”
朱蕤道:“还要再往前大约五六十里,有一个建在山上的镇子叫楼镇,应该未被水淹,我们要去那儿,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到。”他顿了一顿,迟疑的看了车厢一眼,“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落脚吧。”
云归兮默然,便跳了出来,朱蕤早已经见过他的本体,他也不掩饰,直接飞上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落回车上,指了一个方位:“那儿有个小土丘,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朱蕤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便驭使马儿向前,不一会儿便到了,马儿自行嚼食旁边的野草,朱蕤和云归兮便上了马车,关了车门。花朝月仍旧整个人包在被子里,睡的沉沉的,朱蕤的眼神一落到她脸上,便变的温柔……可是一想到刚才偷听到的种种,又免不得多了些奇异的味道。
两人安静的坐了一息,她始终不醒,朱蕤便向云归兮道:“进了楼镇,也许会有事情发生,还望云兄多多留心。”
云归兮抬眼道:“会有甚么事情?”
朱蕤温言道:“锦衣侯性子极傲,虽然不知他为何亲自出马,可是他既出手,便是势在必得,他不在飞鹰门,想必在宁县守株待兔……倒有八成可能会在楼镇,只怕会设下埋伏。”
云归兮默然,花朝月翻了个身,一头撞到朱蕤腿上,终于迷迷糊糊的张了眼睛,来回的看了看两人,朱蕤低头向她一笑,柔声道:“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花朝月向来娇气,睡不饱就会犯迷糊,可是不知是不是最近从来没睡饱过,居然只隔了一小会儿,便回过神儿来,爬起来抱着被子,懒懒糯糯的唤一句:“蕤哥哥。”
小脸儿红扑扑,大眼睛犹笼着雾气,头发蹭的软茸茸的,小模样极是可人疼,朱蕤目不转晴的瞧着她,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嗯。”
云归兮冷眼旁观,轻咳了一声,然后缓缓的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花朝月眨了下眼睛,心领神会,略一垂睫,便从云归兮识海中读到了两人刚才的交谈,顿时张大了眼睛:“锦衣侯?是那个会用毒的锦衣侯吗?”
朱蕤定了定神,从她小脸儿上移开视线:“锦衣侯虽锋芒太露,但名声尚算不错,且心高气傲,不像是会用这种剧毒的人,只是尚武营本就是他的人马,依常理而论,他不可能不知情……总之,到时咱们见机行事罢。”
花朝月发急道:“可是你还没好!万一锦衣侯就是坏人呢!”
朱蕤不由得一笑,看着她,眼神温柔欲滴:“花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池药师教了我化毒的法门,东方阁主也送了我可以解毒的良药。”
“那怎么行!”花朝月想了想,忽然兴奋起来,一把掀开了被子凑过来:“我倒有个好办法!”
朱蕤笑道:“什么好办法?”
“很简单啊!”花朝月道:“我问你,我的神行符厉不厉害?”
朱大侠毫不犹豫:“厉害的很。”
“所以呀!”她得意洋洋:“所以我们一路过来,不可能有人能跟踪我们的,也就是说,根本没人知道我们是三个人。如果锦衣侯真的在守珠待兔,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嘛!让归兮扮做你进楼镇,然后你在暗中尾随,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啪啪啪说完,然后用“看我多聪明快点夸我啊夸我啊”的眼神儿看着他,饱含期待。不承想朱蕤皱了下眉,一口拒绝:“不成。太危险。”
“怎么会危险?”花朝月老大不爽,翘起嘴巴:“我们归兮很历害的。”
朱蕤温言道:“锦衣侯身手不弱,手下又是高手如云,而且若他真的敢抗旨用毒,即使云兄神勇,也未必能万全。”
花朝月道:“不是还有你吗?我们遇险你就是一支奇兵嘛!”
其实她的法子真的不错,可是他也是真的不放心,“不成,我怕相救不及。”
她试图撒娇:“蕤哥哥,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他摇头:“真的不成。”
花朝月怒了,跳起来:“凭什么你说不成就不成?这儿我说了算!不然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我们自己去对付锦衣侯!”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么?朱蕤不由得摇头,急道:“别胡闹!这种时候还要顽皮?”
花朝月愣了一下,这天上地下谁不是把她放在手心里疼,就算自家神仙爹罚她时,也最多冷冷脸,从来没有人吼过她!虽然他声音不大,花朝月还是怒了,直接站起来,“归兮,我们走!”
云归兮犹豫了一下,想起刚才的灾民,破天荒没有第一时间响应她的命令:“公子,我们还是先听听朱蕤的意思。”
花朝月愣了愣,转回头瞪着他,这是他头一次没有令出即行……她才刚跟小伙伴儿翻脸,自家座骑就倒戈撂挑子……可怜的小少女遭遇了人生中最悲摧的变故……她大眼晴里泪珠滚来滚去,僵了好一会儿,实在下不来台,于是恨恨的一跺脚,推门就要走,云归兮吓了一跳,急站起来。
朱蕤也吃了一惊,急道:“花儿!”
她理都不理……然后不会吵架的朱大侠情急之下,做了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他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弹出,花朝月身子一软,便跌了回去,直跌入了朱蕤怀中。他低头看她,轻声道:“听话,不要擅做主张。我,”他抿了抿唇,还是柔声续道:“我是担心你。”
花朝月哪管他说什么,只是瞪着他,手足四肢软绵绵的,只有一对大眼睛有力的喷着火……她绝不会原谅他对她动手的行为!一向都是她动手动口甚至动刀,别人只有受着的份,他居然敢说不过就动粗!何况她还是一心为他好!太不讲理了!发誓要跟他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