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窒息的痛苦与绝望瞬间席卷而来,花朝月僵了一僵,下意识的剧喘了几口气……她的确很后怕很后怕,可是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想让别人跟她承受同样的痛苦!她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拉腕上的藤蔓,那藤儿又细又脆,好像一用力就会拉断了似的,她只拉了一下,便不敢再动,一时手足无措,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水面上:“管若虚,你快点上来,我不要你淹死呜呜呜……”
水面被她的泪砸出一个小坑坑,她跪下来,伸了小手下去徒劳的抓来抓去,哭的声音都哑了:“管若虚,你快点上来,我好怕呜呜……”
手上忽然一紧,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小手,然后略略借力,猛然从水面上探了出来,她吓的向后一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手撑着井边,懒洋洋的倚着,水从他的发上衣上不住滴下,沾了水的眉眼愈是漆黑分明,他却微微眯眼,笑的好不惬意:“小姑娘,对你的‘仇人’这么心软,可不成呢!我可不是每一次都有送上门来的兴致,过期不候。”
他这个样子,是真的好看,是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好看……让她想起那个很好看很好看的桃花眼君……花朝月含泪看了他一会儿,抽泣了一声,伸出小胖手:“我原谅你了,我们和解了。”
他一愣,也伸出手,轻轻击在她的手上:“好,和解了!”一边说,一边就跃了出来,湿了的鹤氅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小腹上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这出奇性感的好身材让她觉得熟悉,她一边抽泣,一边伸手摸着他的小腹,一边摸,一边仍旧哭的伤心……
管若虚:“……”这什么毛病啊……
可是她哭成这样,他又不能一把拍开她的小毛手,说一句“摸什么摸!”所以只能假装没看到,然后“慈爱”的揽了她的小肩头:“好了,没事了,不哭了,我们去睡觉……”
“嗯……”继续摸……如果朱大侠或者桃花眼君在,一定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花小姑娘从来不是摸一摸就能满足的人,她习惯的是掐……唔,还有拧……
可是管道长全然不知,把她送到了房中,然后他一声闷哼,痛的皱起了眉,幸好及时收敛护体真力不曾伤到她,可是自己却痛的滋啦滋啦的……
管若虚皱着眉头低头看她……不是说好了和解的吗?
花朝月坐在了床上,手滑下来,那姿势很像一个拥抱……然后他痛的一拧长眉,向后一退,小姑娘跟上一步,双手抱着他:“管若虚,我想起了一个人,他跟你长的很像……”
管若虚无语的看她,不要以为摆着一脸明媚忧伤我就要任凭你摸来摸去啊!花朝月续道:“腰很像,腿也很像,这里……”她捅捅腹肌:“也很像……”
他微微皱起了眉:“是个……男人?”
“对啊!”
管若虚忽然福至心灵,扬起眉:“难道是你说的那紫袍男子?”
“咦?”花朝月暂停了一下毛手毛脚:“你怎么知道?”
管若虚双眉深皱,喃喃的道:“怎会这样?难道这人真的跟我有甚么关系?”他抽身就走:“你先睡,我有事情要忙。”也不管小丫头张着小手没得摸的失落眼神,转身就走。
花朝月只好失望的拍拍手,然后脱掉鞋子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霜天岛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虽然睡的时候是半夜,花朝月仍旧在早课的时辰准时醒来,迷迷糊糊的穿好了衣裳出了门,才发现眼前景色有点陌生……
管若虚正在院中木桌前坐着,含笑侧过头来:“小花儿早。”
见到这个亦敌亦友的美貌道士,她心情略有些复杂,“管若虚你也早。”
他挑眉,放弃纠正她连名带姓的叫法,道:“来,坐下,我们谈谈。”
花朝月哦了一声,于是爬到石桌前坐了,这石桌对她来说略高,于是她把手臂放上去,把下巴放在手臂上,眨着眼睛看他,管若虚微微凝眉,可是她明明很乖很听话,他总不能指着她鼻子说你姿势表情都略萌让我说话狠不起来能不能换一个吧!于是只能顶着她水汪汪的视线开口:“你师父已经把你交给我调教,在你学成之前,我绝不会放你回去,所以,在这期间,你要听我的话,我要你怎样,你就怎样。”他顿了一顿:“顺便说一句,你的鹤讯之类,不可能传出去,所以不要浪费符纸了。”
他停了下来,等她反驳,没想到花朝月眨眨眼睛,一脸“我就知道你这种人……”的不屑表情,没说什么,管若虚于是拿出一张纸:“这是你每天的工作。”
花朝月不接,道:“我知道,不过就是让我早上扫霜天晓角塔,然后每天帮你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对不对?”
“……”虽然的确如此,可是不知为什么被她一说怎么就觉得很有些暖昧呢……
花朝月哼道:“幼稚!都说了和解了,还玩这种花样!”一边站起来,就往外走,管道长有些发愣:“你去哪儿?”
花朝月遥遥的道:“扫塔!”
“……”管道长觉得这孩子是忒难教了,软的不成,硬的不成,循循善诱也没成,要玩心眼吧……居然玩不过他!他无奈的勾着唇角,想一想,却又忍不住一笑,想着她下巴朝天那句“幼稚!”
花朝月当然不会真的去扫塔。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不高兴的时候连衣服都是仙娥帮忙穿,想让她扫塔……先摸一百下腹肌再说话吧!再说塔上设着防护法阵,防盗防风又防尘,根本就不用扫塔这么麻烦,真当她外行看不出啊?于是小姑娘轻轻松松的破了塔门禁制,然后开始塔上观光游。
霜天晓角塔很瘦却很高,足有八十八层,若不是有阵法保护固定,这种瘦长型的灯塔不消一个时辰就会被海上的风浪吹倒。可即使有阵法保护,身在塔中,愈往上爬,海风呼啸之声便愈是尖锐,花朝月连歇了两次,才走到第十层,已经累的腿都软了,又坚持爬了几层,正想要不要就从这儿看看风景算了,却忽然看到塔中设着传送法阵,她居然直爬到这儿才发现。
她没有学过传送法阵,可是所有道家阵法,方位不外乎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兑泽,万变不离其宗。这种学问别家是当正经学问教,唯有她家是当吃饭睡觉玩耍来教的,所以熟悉之极,看透简直没难度……可是因为溺水的前车之鉴,她还是来来回回试了几次,然后才下定决心一脚迈上……瞬间被传送到了塔顶。
塔顶笼罩在阵法之中,只隐约有凉风拂来,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墨蓝色大海尽收眼底,花朝月换了一个方向,隔着海上漫漫的水雾,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阵法笼罩下的鱼鲮岛,海风将头发齐齐拂到肩后,真是心旷神怡。
花朝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从戒指中掏出糕点,细细的打开来,一边看着脚下的海,抱着膝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忽然多了一人,她并不回头,他便揽起衣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侧头瞧了瞧她的神情,含笑道:“我原本想来告诉你,塔很高,不用一天全扫完,现在看来,似乎不需要了……”
花朝月不答,管若虚瞥了一眼,地上四包糕点全都打开了,却都一块也没动过,便笑续道:“怎么不吃?是少了茶,还是少了酒?”
突如其来的,花朝月道:“我想家了。”管若虚微微一怔,她把小脸儿枕在膝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喃喃的道:“想爹爹,想娘亲,想归兮,想大家……”
管若虚沉默的看着她,凤瞳渐渐变的温柔,花朝月张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瞥了他一眼:“管若虚,其实你跟我爹爹长的有点儿像。”都生了一对异常妍丽的凤瞳,只不过紫微帝君很少笑,看上去高贵清华之极,管若虚却总是未言先笑,这凤瞳便显得异常潇洒飘逸。
他点了点头,很有风度的提供倾听的耳朵,花朝月续道:“我跟我娘亲长的很像。”
管道长:“……”虽然气氛不怎么合适,但是他跟他爹长的像,她又跟她娘亲长的像,这种话题怎么也是有点儿暧昧啊……
花朝月全未察觉,“但是我爹爹说,我娘亲爱笑,偏我爱哭,所以我娘亲更讨人喜欢。”
“其实也不是,”管道长笑道:“你其实不止是爱哭,你是又爱笑又爱哭……”
这句,好像不是夸她啊!花朝月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如果我娘亲知道你这么欺负我,一定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管道长:“……”在这么温馨谈心的时刻说这么血腥的话题尊的好么好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花朝月长叹了一声,说不尽悲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爹爹娘亲……”
“放心,很快的,我的学问一点也不难学……”管若虚微笑道:“听说你在九天界时常常下界玩耍,我还以为你早已经习惯了人间。”
花朝月皱起了小脸:“以前是。以前我常常带着归兮来人间玩儿,那时走马观花,我觉得人间很好玩,钱多人笨,偷钱好容易,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人是会死的。”她忽然就很难过,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人是会死的,不管你再喜欢跟他在一起,上界一次,再下来瞧他,他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管若虚微微凝起眉心,掏了帕子递过去,她完全视而不见,他只得坐的近些,伸手轻轻帮她拭了泪,一边温言道:“是……你的朋友?”
“嗯,”花朝月道:“他叫朱蕤,他是很厉害的大侠,人家叫他拈花郎。”
管若虚微吃一惊:“拈花郎朱蕤?”他常在人间游走,当然晓得朱蕤,毕竟得过皇帝封诰的大侠独此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