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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香花不色
    什么闻名不如见面,人家又不是每日都这样披头散发供你取笑。路芬芳道:“仙长怎么来了,是玉虚宫议事结束了吗?”



    “刚议完事,我出来透透气。”英韶皱眉道,“干嘛这么客气?你叫我名字就是了。或者和苕华一样,叫我小师叔就好。”



    路芬芳想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怎么不用客气?当下不说话了。英韶没话找话道:“咦?这里有股奇香,是天河潭的桃花开了吗?”



    路芬芳也不知武英韶是装傻还是真傻,总不能说是自己头发香。她于是欠身道:“仙长若无事,我先告辞了。”



    “诶?怎么那么着急,我送你回去吧。”



    路芬芳再三推辞,武英韶却只是和她瞎聊,两人一同沿着山路走回了榔梅院。这一路上,众弟子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路芬芳后悔道,早知如此真该把头发绑上再回去。她这个样子,难怪其他人要误会了。



    路芬芳本想进了院门就和武英韶各走各的,谁知刚进院子,便见一群女弟子围在石桌旁,折九重葛编花环玩。不知哪个多事的尖声喊道:“哎呀,小师叔来了!”众女子纷纷扭头来,路芬芳想躲也来不及了。



    苕华捧着花环转身,见到路芬芳长发妩媚,杏裙娇俏,与她玉树临风白衣胜雪的小师叔站在一起,花容有些失色。她还是微笑道:“路妹妹不是去洗头了么?怎么和小师叔一起回来了?”



    众女弟子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路芬芳。路芬芳本来光明磊落没什么可躲的,但不知怎地就成了瓜田李下。英韶接了苕华的花环在手中把玩,满不在乎道:“相请当然不如偶遇。”



    路芬芳恨得牙痒痒,明明是路上碰到而已,干嘛说得这么暧/昧?是怕别人不误会吗?



    果然英韶说完这句话,刚才热闹的院子里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静,其余人都在观察苕华的脸色。苕华再有涵养,脸上的笑容也僵了。



    英韶是英字辈最小的弟子,出身修仙世家,火土双灵根之才,入门后更得执剑长老陈逾熠亲自授艺,上受长老们宠爱,下得弟子们敬仰,如此光风霁月,年轻弟子中除了夏苕华,也便只有他了。



    于是放眼整个太素宫,夏苕华除了她的小师叔武英韶是谁也看不上的,这点太素上到代掌门下到小道童都心照不宣。她的心思说难听点是师侄爱慕师叔,有违人伦;但说得好听点,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几层几代的关系,就算结为夫妇也没有什么紧要。只要他们俩铁了心,长老们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此上,太素宫/上/下都默认英韶和苕华是一对璧人,殊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未必有情。夏苕华十七岁之后,英韶便经常闭关修炼,动不动就三五个月不出来,两年时间,两人也不过见了三四面,英韶也没提过要和她如何如何的话。



    众人只道苕华才貌出众,武英韶没理由不爱她,便当他是默认了。谁知今日英韶竟公然与上山才二十多天的凡女出双入对,对夏苕华冷冷淡淡不说,还当众给她难堪,真是让人大跌眼球。



    庭院寂寂,人声鸟雀也不闻,只有路芬芳身上的迷迭香铺天盖地。路芬芳心里直叫后悔,只得补救道:“我刚才是去洗头,看迷迭香膏还剩下些,便拿来用了。”



    “哼,不是你的东西就拿来用,你会制香,榔梅院的香料你就能随便拿么?”一个高个子女弟子鼻孔朝天说道。



    路芬芳听得出她话里有话,正欲反驳,夏苕华道:“不碍事,是我自己说不爱用了,路妹妹怕浪费才拿去洗头的。”



    “你听见了吧,是苕华师姐说不爱用的你才可以拿走,她爱用的东西你若还要抢去,我们可是看不惯的。”



    “好了,路妹妹,你快些回屋把头发绑上吧,小心着凉。”都已这么难堪了,苕华还顾着关心路芬芳,她也真不容易。



    “诶,晒了半天太阳,早就干了。”英韶这话分明是在暗示众人,他和路芬芳在一起已经半天了。光是这样说还不够,他竟拿那花环给路芬芳戴在头上。



    娇阳之下,路芬芳青丝漫洒眼如含露,嫣红的花环陪着杏黄的裙衫,说不出的艳丽动人。道门女子多穿素衫,这辈子都没有穿黄裙戴红花这样打扮,不由都是看呆了。



    路芬芳将花环摘下,丢也不是,塞回英韶手里也不是,她镇定心神,还是递回给了苕华:“那我回去绑头发了。”



    “诶,你这就想走了?再陪我们玩会儿吧!”一个胖乎乎的女弟子忽然拦住芬芳去路,捏了她的手腕。这女子力气甚大,芬芳又没有真气无法抵御,顿时痛得如要肉陷骨裂一般。



    “澄凌,放开她。”苕华怒道,“她是凡女,不比咱们修炼多年,能经得起你这么捏吗?”



    “什么?不可能把,侍奉仙格竟连道法都不懂,啧啧……”



    苕华白了澄凌一眼,拉着路芬芳的手看去,手腕都被澄凌掐青了。苕华说道:“路妹妹,议事后我已找过三位长老,三位长老让你明日就去雨君殿管理香库,制香册子我已放在你房间的桌上,你回去先看着吧,有不懂的明日再向香库师兄讨教。”



    苕华这番关怀弄得路芬芳很不是滋味。她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便可这样大度,旁边那些小人却恨不得吃了她,她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路芬芳只想快些离了这是非之地,不料武英韶道:“香库?干什么要去香库。苕华,我今日便向你讨了她去吧!以后她便拜我为师了!”



    真是霸道的家伙,我什么时候说过愿意拜你为师!武英韶连着捉弄她三下,路芬芳真是生气了。她转身冷笑道:“真是抱歉,我没有灵根,恐怕当不了你徒弟。”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外家功夫。”英韶笑容依旧天真无害,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路芬芳冷然道:“我皮糙肉厚,不需要学外家功夫。”



    “是吗?那你的手怎么被人捏青了?”英韶越发放肆,说着就要如苕华一般去拉芬芳的手。芬芳躲得快,退后道:“反正我不学,你爱教谁教谁去。告辞了。”



    路芬芳说罢扬长而去。这下可好,她先给了夏苕华一个难堪,又给了武英韶一个难堪,三下两下间把整个太素宫的单身弟子都得罪光了。



    她回房关上门,刚想清净一会儿,却听朱砂痣内不周说道:“刚才你就该答应武英韶。他若肯教你外家功夫,你我大业事半功倍!你这蠢材!”



    “我没法跟着登徒浪子学拳脚。”路芬芳咕咚咕咚喝了五大茶盏凉水,“你既然灵力不足,就不要有事没事出来聒噪!”



    路芬芳刚还想感恩好人,一转身就撞瘟神,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了。她前思后想,还是觉得和苕华解释一下比较好。她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守在苕华房里等她,直等到将近子夜,才等到苕华回来。



    苕华似乎早料到路芬芳会在这里,并未太多惊讶。她神色还如从前那样温婉:“路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没什么事。只是今天侍香考试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不必言谢。你手还疼吗?让我看看。”苕华拉过芬芳的手,见青紫越发严重,拿了药油来给她擦,一面宽慰道,“白日的事,我想澄凌师妹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她也不知道你没学过外功,你千万别怪她。”



    其实澄凌哪有半点抱歉的意思,苕华周全所有人,却把委屈独自咽下,真是难为她了。路芬芳道:“苕华姐姐,我想学外功,你教我好不好?”



    “我也想教你。只是……唉,今天代掌门师伯祖鸣钟议事,修仙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从明天开始,我可能无法再照顾你了。”



    “什么?”路芬芳惊愕道,“出什么事了?”



    苕华给路芬芳擦完了药,塞上药瓶塞子道:“路妹妹,咱们神州有六大修仙门派,你可知是哪几派?”



    “昆仑山天墉城、紫翠丹房、琼华派,齐云山太素宫,东海蓬莱派,还有一派是……”



    “还有一派叫做沧海派。”苕华挪了油灯在两人之间,路芬芳这才看到苕华双眼布满血丝,下午见她还没有这样,不知她是不是哭过了。



    “沧海岛远在南海,与其余五派往来甚少,但其地接近仙界无尽之海,原也是一处洞天福地。二百年前,无尽海与紫珊海二仙界大战,战火将沧海岛烧做废墟,幸存的沧海修士才纷纷来到中原。他们人数不过千,却在中原各地演化为十二个派系,现称沧海十二楼。”



    “沧海十二楼?听着倒、倒像邪魔外道的名字。”



    “沧海派本是名门正派,就如天墉城剑修最强,丹修紫翠丹房为尊,符修琼华派见长,气修咱们太素宫首屈一指,沧海派的乐攻幻术诡谲莫测,变化多端,但近年来沧海修士却不肯好好在山中修炼,反而混迹市井,到处变卖灵宝仙丹,自称是沧海岛遗迹中挖出来的仙家宝贝。”



    堂堂修仙之士沦为贩夫走卒令人惋惜,可路芬芳看不出这和其余门派有什么关系。路芬芳便问:“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