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克水竟然是真的!这卖克水的和卖不尽木的两人是一伙的!
路芬芳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出字诀抢到?鱼摊前,一个入字诀便夺了那修士手中的克水,便朝其余修士喊道:“快用水系术法捉她!”
便在这瞬间,那女修狠狠看了路芬芳一眼,收了木蛋轻身逃去。路芬芳轻身术最好,超过前排散修便追了上去,澄雷紧随其后。
路芬芳为遏住她行动,不时发出水系术法攻击她。那女修没了克水助益,几次火攻都没能占到路芬芳的便宜。
路芬芳和澄雷一个打一个赶,很快便把她逼到了恰受航轩上空。澄雷拉弓搭箭瞄准,路芬芳使出水系术法中的‘锁骨冻春诀’,在他的风月不羁箭上注了结结实实一层寒冰。路芬芳转身又向那女修扑去,双掌间水剑翻飞,逼得她无路可逃。
澄雷一直瞄着,看准了机会便一箭射去,正击落了她手中的木蛋。澄雷再要搭箭时,路芬芳已经跳进竹林里找那木蛋去了。他知道路芬芳没有受伤,刚松了口气,搭好箭时那女修早不见了。
且说路芬芳在竹林中捡到木蛋,再飞到竹林顶上时早没有了贼人和澄雷的踪迹。路芬芳连发几个灵扎,澄雷都没有回音。底下清音叫她,似乎又有什么事发生,路芬芳无法,只得自己回千秋堂中,另让两个太素宫弟子去支援澄雷了。
众人齐聚千秋堂中,先前那个卖克水的已经被捆了跪在地上。坐在堂上穿广成道袍的男修便是云根草堂的主人,名叫陈劲节,是川蜀一地著名的散修,主管成都分市已经二十多年了。
现下出了这样的事,他面上也很是无光,这次参与互市的都是五大门派的弟子,自诩出身名门大派,都不太把陈劲节这样的散修放在眼里,都悄悄议论着。有人说道:“云根草堂只认灵石,只要交了三十两灵石的,市主哪里还管得了是人是妖,是善是恶呢?”
事情还没有定论,好事者往往先嚼起舌头根来了。路芬芳静静看着,陈劲节翻看完了这次入市交易的名单,缓缓说道:“‘范宁改,太素宫钟峰弟子,练气十层,出售货物有克水、固本丹、小还丹等。’我且问你,这册上所载信息,句句属实么?”
范宁改?宁字辈?钟峰?那不就是威武长老夏英乔的弟子么?路芬芳想起来了。范宁改抬头看了一眼陈劲节,点点头又俯首了。
呵,真是夏英乔的弟子?路芬芳又好笑起来,既然是太素宫的人,澄雷怎么不向着他,反而专门来揭他的短呢?看来此事竟大有蹊跷。
陈劲节抬头望着众人,正要说话,路芬芳便很识趣得将她抢回的克水、木蛋二物都递了上去。陈劲节看到路芬芳一身素服,身上又没徽记,像是只有练气五六层的散修,不由惊讶,而此时又不好多问,便道了声谢,只将克水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起来。
“陈市主,你道说说这?鱼是真是假呀。”先前指认这?鱼是假的蓬莱弟子首先呛声。陈劲节捋着胡须说道:“奇怪,这条?鱼却是真的。”
“不可能,我养了三年的?鱼,怎可能连真假都认不出了?”那蓬莱修士说着便上来再看,看到陈劲节手中的鱼,不由惊呼:“怪了,这不是刚才的那条呀!”
底下又有人说道:“一会儿真,一会儿假,你到底看清了吗?”
千秋堂中气氛紧张,多因修士们怀疑自己买了假货,心里很是不忿。路芬芳见此情状,便高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会不会范宁改本来就有两条克水,他只将那假的摆出来糊弄不识货的人,遇见识货的再把真的拿出来堵人的嘴?”
“诶?有可能啊。”那蓬莱修士对路芬芳点头道,“也有可能是掉包计!他先把真鱼给人看了,交货时再用假鱼掉包!”
众人说法纷纭,陈劲节抬手止住哄闹,又问范宁改道:“你倒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劲节问话如此温和,担心自己被坑害的修士又有些不耐烦了,范宁改果然低着头不说话。先前买了许多东西的一个散修首先上去拎着他的衣领提了起来:“哼,九百灵石,像我们这些散修得攒多久!你若不说,我们便送你回齐云山见你师父!威武长老以铁面无私闻名修仙界,我倒看看他自己的徒弟犯了事,他会不会秉公处置!”
“这位道友且息怒,事情还没弄清楚,那个卖不尽木的女修还没捉到呢。”陈劲节劝了几句,又问范宁改,“这里发生的事,想必你师父已经知道了,你要再扯谎也没用。况且我听说,首先揭发你卖假货的便是你太素宫的同门师弟,这恐怕不是巧合吧?你已在穷途末路,不如老实交代,还能少受些罪。”
陈劲节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范宁改还是不发一言。路芬芳心想,卖不尽木那个不抓回来,想必他是不会说实话的,她心生一计,假模假样收了一条灵扎,作惊讶状大声说道:“哎哟,澄雷师兄说他已经活捉那个贼人了!”
此言一出,一个天墉修士首先问道:“在哪里?带回来了吗?我去接应!”路芬芳装得跟真事一样,急迫道:“就在西岭雪山那边,他们刚经历一场激战,不知澄雷师兄有没有受伤啊!”
那天墉弟子忙带着人往西岭方向去了,跪在地下的范宁改却忽然说道:“不可能,你骗人,高澄雷才练气十层,怎可能捉到静寻?”
这时,站在陈劲节旁边的清音飞快得看了一眼入市名单,上面写道:“刘静寻,青城山仙癯庄散修,练气六层,出售货物有不尽木。”
如此说来,这个刘静寻根本就不是练气六层,真实修为比澄雷还高。路芬芳仍装得十分镇定,只对范宁改道:“若她真有那么厉害,哪还需要你用克水相助?她若真那么厉害,为何澄雷刚刚拆穿你卖假货,她就要跑?”
“那是因为——”范宁改似乎意识到中了路芬芳圈套,收声不说了。路芬芳没有看她,又收一条灵扎。陈劲节忙问道:“可是高道友那边又有消息?”
路芬芳一直看着灵扎,皱眉不语。那蓬莱修士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路芬芳按灭了灵扎,满面愁容得说道:“这……刘静寻拒捕,被刚才赶去的那位天墉道友一剑穿心,恐怕……”
“啊?他怎么那么鲁莽,剑修了不起么?这样就一剑刺死了,还没问出那不尽木的事呢!”先前那暴躁的散修气得直跺脚。刚才追出去那个天墉修士背上背的剑少说也是仁品上等,斩杀刘静寻也不是不可能的。
戏演到这个份上,范宁改已经瘫坐在地,脑中似乎仍回绕着“不可能”三个字。路芬芳便说道:“我出去看看。”清音却拦住她,肃然说道:“那边危险,你留下,我去!”
清音如此厉声厉色,千秋堂顿时笼罩在一片恐怖压抑又紧张焦灼的气氛中。范宁改坐在地上,脸上冷汗直流,口里干得一点**都没了。
不一会儿工夫,清音回来了,还没走近便扑进来一股血腥妖气,紧接着,一团血淋淋的毛皮物事便猝不及防扔到了范宁改的面前。
一屋子人都被那血腥臭气逼得倒退几步,唯有范宁改直愣愣瞧着那“尸体”,眼中冒出泪花来。他瞪得几乎要把魂魄从眼眶里挤出来,终于迸发出一声惨呼,几乎不曾把千秋堂的屋顶掀翻了过去。
清音示意路芬芳退后,自己蹲身问道:“火鼠精已然死了,你已众叛亲离,没人再护着你。若不交代,只能落得和她一样下场!”
众人听得“火鼠精”三个字,还没来得及惊讶,范宁改双眼已经失了神,嘴唇麻木似的翕动着:“我说,我说,我说……静寻她,确实是仙癯庄的火鼠,她独自修炼艰难,我便和她想了这一计,挂羊头卖狗肉,混进云根草堂交易,骗些灵石,以助修炼。”
太素宫的正经弟子和妖物生出私情还诈骗行凶,这真是天大的丑闻。路芬芳看着范宁改已经招了,她和清音这心领神会的戏也该演完了。只是澄雷迟迟没有传回消息,莫不是已经遭了火鼠精的毒手?
路芬芳着急起来,顾不得范宁改后面还要说些什么,轻身出去急寻澄雷,刚飞到青羊观处,便见山门青龙像下钉着一只羽箭,正是澄雷所用的。他在此留下记号,难道火鼠精躲到这里来了?
路芬芳只得停下来,尝试着拔动那风月不羁箭。山门处一小道童急忙赶了过来,指着路芬芳便骂道:“好哇,是谁在我青龙像下射箭,女贼休走!”
那小道童便喊了好多道士出来,瞬间便把路芬芳围住了。为首的一个白发老道正是青羊观的观主宋惜光,他见了此景,只喝令弟子们道:“将她拿下!”
青羊观虽然不是大门派,却是成都最古老、最负盛名的道观,曾是众仙聚会、太上老君传道的圣地,号称川西第一观。青羊观弟子虽不及天墉、太素众多,但一直颇受修仙界各派尊敬,五十多年前,天墉、太素、蓬莱三派还合力用梨木雕了一整部《道藏辑要》,一共一万三千多块,送给青羊观观主宋惜光作为百岁寿礼。
而如今,路芬芳区区练气六层散修,竟然“胆大包天”,在山门青龙像下射起箭来了,可不是叫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