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睛也心疼道:“是啊,你还是先好好歇歇,火鼠的事并非没有别人管了。”
路芬芳笑道:“我怕的就是火鼠的事不归我管。”
蓝睛和苏合面面相觑,好像都明白了什么。苏合惊道:“你要收服这只火鼠?这……火鼠是仙癯庄的叛徒,又得罪了云根草堂一众修士,你若收它只怕是引火烧身啊。”
路芬芳只问苏合:“你且说说,仙癯庄是什么地方?”
苏合答道:“仙癯庄主人名叫莫娇旎,以‘病梅仙子’自居,但谁也不知她究竟是仙是妖是人是鬼。她只爱在仙癯庄中宴饮慕名而来的散修,大家一同切磋修炼,但绝不接待五大修仙门派的弟子。曾经有一个蓬莱修士想硬闯进去,和庄内的修士们打了三天三夜终于得进,也不知发生何事,隔天就宣布脱离蓬莱,他的师父师祖劝了许多次,他也不肯回去了。”
“如此说来,仙癯庄竟有种魔力,进去的人就不想再出来?”
“反正那是个邪门的地方。我觉得宋老道刚才放了咱们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仙癯庄的来信。仙癯庄都问上火鼠的事了,宋惜光哪里还敢管,当然丢开手由咱们去了。”
路芬芳笑道:“这个仙癯庄这样厉害,我更要去看看了。”她主意已定,苏合蓝睛也便不再劝阻,与路芬芳寻到了青城山月城湖畔。
他们三人到月城湖畔时,正是明月满天时,天色如水,路芬芳远远得先闻到飘然的酒香,她的心忽然像被人掐紧了似的疼,紧紧抓住苏合蓝睛的手,几乎不敢向前走去。
“怎么了?”苏合蓝睛凝神戒备,却都感觉不到杀气。路芬芳一阵的眩晕,满心满肺都是那“抛青春”的香味。这是周重璧最爱喝的酒,想不到仙癯庄也有。
“没事,走吧。”穿过月城湖,对岸便是仙癯庄。路芬芳挽着他们两个踏水而过,足尖刚刚触到水面上月亮的倒影,水底下却飘飘悠悠转出一张黄色发红的符箓来。
路芬芳叫一声“不好”,携着苏、蓝二人飞了上去,她反应不慢,却仍被符箓上射出的火焰灼到发梢。
苏合说道:“哼,莫娇旎防着外人,这水底下有机关呢。”
路芬芳说道:“恐怕不是水的问题,你们两个帮我看看,我脚底下沾了什么东西?”
她说着抬起脚来,却见自己脚底上分明牢牢沾着一道符箓,都不知是什么时候踩到的。蓝睛也惊叫道:“你背上也有!”
两个人手忙脚乱将路芬芳身上的符箓摘了下来,丢出去时正好炸做两团火球没入水中。路芬芳心道不妙,急忙将苏蓝二人推开,这时她前胸后背已经满是符箓了。
路芬芳明白过来,她是中了传说中的“气凝符”。施为这种符箓,首先要发出一个讯号,声音、气味或者画面引得敌方心神慌乱戒备松懈,生符之气便会趁机爬满敌方全身,不消几息便能长出密密麻麻数十种符咒,只要有一条发动,敌方便非死即伤。
这种气凝符几乎没有破解的办法,中咒人只有在符咒发动之前用真气防御,将伤害降到最低。路芬芳现在的真气水平若抵御一张符咒还好,若是这几十张符同时启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紧要关头已经容不得路芬芳再多想,她示意苏合蓝睛千万不要跟过来,自己便一头扎进了那月城湖的湖水中。
路芬芳扎了进去,半天不见动静。苏合首先按捺不住,刚要跳下去找路芬芳,却见湖心晃动,路芬芳裹着一道水柱冲了出来,待到水花落尽仍浮在半空,总算是毫发无伤。
“主人——”苏合高兴得就要迎上去,路芬芳抬手又止住她:“这才是火系符咒而已,接下来该金系符咒了,你们退后三丈!”
苏合蓝睛只得照做,看路芬芳唤出体内珠丘丹炉的真力来,在身周结成六道盾牌,围着她缓缓旋转。随着符箓发动,路芬芳身上渐渐流动过紫色的细小电花,接着便是“铛——铛”如同几百口华严钟同时在耳边被撞击的巨响。
路芬芳痛得大叫,双脚胡乱蹬着出幽入冥步,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天是水色,水是天色,一个真天一个虚天几乎合拢起来要把她活生生夹碎在中间。她在夜色中颠倒着,都不知自己是在往天上冲还是往水中落。
正在难受时,她身周珠丘真气结成的六面盾牌却越转越快,几乎像陀螺似的载着路芬芳飞起来了。珠丘盾似乎终于绷紧到了极限,路芬芳忽然大嚎一声,珠丘盾便“砰”得弹了开去,连同那雷光电火都膨胀成一个圆球,将路芬芳包裹在里面。
路芬芳身上剩余的符箓也仿佛受到雷电和气盾的吸引,纷纷飞离她的身体,只是在半空中漂浮。她心内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路芬芳,你千万不能放弃,千万不能害怕,否则前功尽弃!
她就这样自己鼓励着自己,悲恐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紫色的雷电缓缓被珠丘气盾融化,流转成沙雾与那失灵的符箓一同飘飘洒洒,落入月城湖水中。
那紫色电花和金黄的符箓飘落在湖面上,先是如同点起星星火烛,接着瞬间连成一片,整个湖面都笼罩在这重轻轻蓝焰之下。这气凝符已被她破了!
得胜之后,路芬芳仿佛并不觉得疼痛,叫上蓝睛和苏合继续往山庄大门处走。三人降落下来,见那山门前放着一盏孔明灯,上面只画着一枝老梅,也不知什么意思。
路芬芳看出来了,这个病梅仙子莫娇旎是个爱故弄玄虚又手段毒辣的家伙,方才那月城湖中也不知浸着多少五派修士的尸体。她先嘱咐苏合道:“放些你的苏合香出来吧,闻着这香味,咱们还能惊醒些。”
苏合知道路芬芳器重她,心里颇为得意,顺带白了蓝睛一眼。路芬芳暂时不打算去碰那个灯笼,只叫蓝睛去敲门,叩了三声,那门倒自己开了。
路芬芳又叫蓝睛退后,自己先进了院子。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三面屋舍虽然整齐,但一点生气也无,地上一副梅花图如同鲜血画就,月光下看着更加瘆人。
她上前察看,刚走三步却听“噗”的一声,好像花朵绽放的声音。这种细微软嫩又充满生机的声音旁人不注意,路芬芳确实能听得见的。她低头看去,果见自己脚下踩着的一朵梅花图案正在盛放,别的梅花却还都是含苞待放的样子。
路芬芳叫蓝睛赶快把门外那盏孔明灯拿进来,对照两厢图案,果然是一模一样,她想对着灯把地上该开放的梅花都踩一遍,但此时月色越来越暗,她竟看不大清灯笼上的画了。
苏合提议道:“咱们不如把这孔明灯点起来吧。”路芬芳摇头道:“这个莫娇旎最爱装神捣怪,她放在门口的灯岂是外人能随便点的?”
苏合又道:“那也不难,咱们另外举火照着就是。”路芬芳拦道:“不必如此麻烦,我有个‘不点’的点法。”
路芬芳说着便从那冰笼中掏出火鼠来,按在那孔明灯的灯座上。火鼠受了冰笼之冻,燃火的毛皮只有荧荧之光,正好做照明之用,且不至于把灯罩灼破。
路芬芳举着孔明灯,挨个跳到那绽放的梅花上,梅花图灵气升腾,便幽幽长成了一棵比平常梅树粗壮两三倍的大树来。这梅树长得旁逸斜出曲欹疏老,仿佛久病将死之人,没有半点生气。
几个人正踌躇间,却忽然听得几声有气无力的女子咳嗽,仿佛是这梅树里传来的。路芬芳便问道:“敢问阁下可是仙癯庄庄主病梅仙子?”
“你们。”那人说话了,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出生起便一直缠绵病榻不起的十四岁女孩子,“你们别进来。进了这仙癯庄,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了。”
“莫庄主,我们并非有意闯来,只是为了归还贵庄的火鼠。”路芬芳说道。莫娇旎却道:“多谢,你们只将孔明灯挂在梅树上便好,我有病在身,恕不能相送了。”
莫娇旎这般语气,路芬芳不由奇怪,过了门口气凝符那关之后,她想象中的莫娇旎应该是个古灵精怪又心狠手辣的女子,未想到竟是这等病病歪歪心冷欲淡之人。她便继续说道:“这火鼠和太素宫弟子勾结,在云根草堂天隐分市售卖假货,被其他修士拆穿便逃了出来,刚好被在下抓到,在下便将它送还贵庄。若是落在其他修士手里,它恐怕逃不出命来的。”
“哦,那你不是五大门派的修士?”
“不是,我是散修。”
“呵呵,看你刚才的功法也不像是五大门派的。”莫娇旎懒懒道,“你说吧,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想要什么?”
莫娇旎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路芬芳便说道:“我有一位太素宫的朋友今日也来拜访贵庄,不知他现在何处?”
莫娇旎愣了一下说道:“这个我没办法,他进了我仙癯庄,注定是不能再出去的了。”
“这是为何?”路芬芳问道,“那可否让他出来同我说几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