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人对决,靠的就是真气,路芬芳现在无法运用真气,也就赢不了南宫烁夜。她好像一个四面破洞的茅屋处在暴风雨中,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疯丫头,你快快归还我的肉身,我饶你不死!”
“不还。”路芬芳淡然道。
“好哇,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杀了我,永远别想知道你的肉身在哪。”
“呵呵,你不怕死,难道你那小灵宠也不怕死?你不说,不怕她不松口!”
南宫烁夜说着,口内忽然伸出一只绿森森的大手来,三寸长的指甲已然将路芬芳胸口抠破了个洞。苏合看这情状已经险之又险,也知指望不上伯服那老顽固,双手舞了个圆圈,化出两人合抱粗细的大藤来,也如手臂似的将路芬芳整个托住,缓缓向上方井口送去。
南宫烁夜见如此,却并未阻拦苏合,反正她们两个一个向上扯一个向下扯,不把路芬芳撕成两半才怪,这个苏合救主心切,却是病急乱投医了。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南宫方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那大藤真的托着路芬芳向上走了一点点。她再仔细看时,原来那大藤上生出无数细小的茎须爬上路芬芳的皮肤,将她真气泄露之处都堵住了。
南宫登时后悔自己太过自大,她便是能化出再多红针符咒,也不及苏合能化出的茎须多。苏合似乎将百年修为化为这一击,誓死也要保护路芬芳性命。
路芬芳也看懂了苏合的意图,她如此拼命路芬芳必会得救,但路芬芳怎忍心她如此?
“苏合你快停手,我有办法解决!”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的办法不就是我吗?”苏合双手举过头顶,奋力将路芬芳向井口托去,“你养着我,护着我,不就是为这一天,我以命护你吗?”
“我希望你护我,但不是以命护我!你自己的命,自己好好留着!”
“呵呵,这时候别说这样的话了,你是主人,我是灵宠,我为你死,原是应该的……”苏合说到动情处,眼眶竟然红了,“我……选定你的时候,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都是我本分的事,你还啰嗦什么?”
苏合一口一个自愿,一口一个本分,路芬芳心里听着却大为难过。这么久以来,她为苏合蓝睛以及众草精做过什么?她一心沉湎在周重璧逝去的悲痛中,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
老是悲伤难过有何用?在心冷中不能自拔,伤害更多人的才知悔悟么?
路芬芳趴在大藤顶端,低头看着苏合的脸。苏合似乎努力忍住透支真气的痛苦,努力用平日她倔强桀骜的眼神回应着她。路芬芳问自己,这样的眼神,以后若再也看不到了,她会怀念么?难道还要继续骗自己,她只要成仙,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在意任何人么?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修成仙身,但在那一天之前,她还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以修仙为借口拒绝情感,却不知自己只是个怕受情伤的人罢了。
她简直幼稚,简直可笑,用拒绝来保护自己,如此脆弱,如何对得起身边的人,如何能保护好他们?
路芬芳缓缓站起身来,满身绿色藤须如同给她披上了一条丝质披风。她祭出锁云囊来,双手间如同舞着一只银色的凤。那凤喙中吐出白色云气将苏合轻轻一拢,便将苏合也拉了上来。
苏合在大藤顶端落定,拉开袖子捂住嘴狂咳了几声,似乎呕了血,却迅速将嘴擦干,气若游丝得对路芬芳说道:“笨蛋,我不在下面作法,这大藤马上就会倒下的!”
路芬芳道:“那你已施的法力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三十息。”
“足够了。”路芬芳拍了拍苏合的头让她好好休息,接着释放出锁云囊刚才吸收的水灵注入脚下大藤中。路芬芳又道:“伯服,你来帮我护持锁云囊。”
伯服道了声是,听从路芬芳指示。路芬芳则重握断舍离剑,对南宫烁夜道:“这世界上,没有断舍离斩不断的羁绊,没有断舍离断不了的执念。你深陷泥淖中,可需要我帮你来个了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居高临下和我说话?”
“你把自己看得甚高,却不知自己只是埋在泥井下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而已。”路芬芳道,“你既执迷不悟,谁也帮不了你。”
南宫烁夜冷笑道:“帮,谁需要你帮?我现在的路是正确的,我一直在努力坚定得走下去!我的孤独,虽败犹荣!”
“你确实努力不辍,却不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路芬芳道,“脱身心犹困,有何用?你便留在这里吧!”
路芬芳说着手中剑柄一转,断舍离消失不见,却有千万只气剑风轮般围绕着她身周转动。南宫心惊道:她要干什么?
路芬芳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千万把细如蚊脚的气剑刺入身中。
她要用气剑切断红针咒!苏合几乎吓得瘫坐在地,路芬芳还是如此大胆,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路芬芳仿佛畅游在风中,无惧无畏。红色的液体瞬间染透了她的衣服,也不知是红针咒的碎片还是她自己的血。钻心的疼痛在她体内乱撞寻找出口,她却一声不吭,抬起手背擦擦额上的汗珠,却伸手拉起苏合道:“我们走。”
苏合握着路芬芳的手,感觉到她正输送真气给她。她渐渐恢复了力气,说道:“可是,可是那另一半白水……”
“我们走吧。”路芬芳缓缓升起时一直看着面目狰狞的南宫,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固守从前的恩怨,以为自己努力坚持,实际上根本没有前行。
她真的应该向前走,因为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不会再回来了。
路芬芳和苏合快到井口时,那大藤终于开始迅速得枯萎,化为灰烬跌落井底。伯服以锁云囊化出水雾,踏脚跃出了地面。
“把井口封死吧。”路芬芳命令草精用草木之力封住了这口井,却听沁蕊园外静悄悄的,仿佛云汉桑柔弟子都离去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