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杏霭道:“虽如此,我现在灵力亏虚,天墉上下弟子普遍都有毒伤,不宜耗损真气,单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做成此事?”
路芬芳笑道:“晚辈还没有那么不自量力。现成的援兵就有,掌门怎么忘了他们了?”
江杏霭不解,路芬芳便解释道:“天墉水毒刚发之时,云汉尊上曾向太素、琼华、蓬莱三派求救,唯太素宫派了两个弟子来支援,现在还在古宁村里帮忙,没曾离去。”
这节故事江杏霭不知道,路芬芳便将武英韶和夏苕华的来历本事说了,且说在太素宫时曾与他们有过来往,也能说得上话。她意思明了,伯服却在珠丘内提醒道:“妮子,你切勿病急乱投医,和武夏二人的仇你都忘了?你现在去求他们,他们不光不帮忙,还要羞辱耍弄你一番才肯罢休呢!”
“老爷子,你就别担心这些了,且看我如何行事。”
路芬芳又对江杏霭道:“晚辈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但机会再渺茫也是要试一试的。太素宫好歹是修仙正宗,岂能眼睁睁看着仙道坠亡,百姓罹难呢?”
江杏霭心中却别有一番思量。那太素宫的忘言子也是他埋在心里的一根刺,他如何能放下身段去求他的门人!但大祸当前,比起蓬莱和琼华,倒是太素宫还有点情义。走到这般穷途末路,他不禁又为自己那狭隘的仇恨而可笑。
“难为你想到这些。只是你现在不过散修,便是和那太素宫鼎剑阁主有交情,太素掌门也未必肯相帮。”江杏霭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铁牌交予路芬芳,“这是太素宫掌门铁牌,你带着它去,以我之名行事吧。”
路芬芳看到那掌门铁牌与普通弟子铁牌很像,只略宽些,便低了头道:“晚辈非天墉城弟子,不敢领受如此重要信物。掌门若怕行事不便,若能写封灵扎给太素宫掌门先说了此事便也够了。”
江杏霭叹道:“云汉桑柔两败俱伤,天墉上下竟无一可用之人。你为天墉奔波劳碌,我岂能让你再凭白受委屈?你便收好吧。你有此物,我与你联络才方便,且不致被人偷听了去。”
江既如此说,路芬芳只好受了,谢过他便反身回古宁村,一面走一面想如何与武夏二人说话。刚走到村边上,路芬芳远远得便听见河水哗哗声中夹杂着搓打衣服的声音,再走几步便见一白衣女子松松挽着一头乌云在那河边拧衣裳。她拧干了在空中一抖,那细碎水珠呼啦啦飞起来,竟在她睫毛上架起一拱彩虹,照得她肌肤丰凝生光,玉润可人。
一别三年,夏苕华姿貌更胜从前。路芬芳在不足一丈宽的小河对岸看着夏苕华,不发一言。夏苕华也发现了她,张着手任手中薄衫被风吹起,也不说话。
“忙了这些日子,我还以为你我不会再说话了。”
两个人终于有默契似的同在河边坐下,路芬芳先开了口。夏苕华将碎发往耳后拨了拨,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对于过去的恩怨,夏苕华还是只字不想提;其实她便想提,也说不清楚了。路芬芳便道:“咱们在这里救人,却是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天墉城的灵力法阵修不好,迟早要掉下来,昆仑山的百姓还得遭殃。”
“你又打算做什么?”
路芬芳便把射落天墉城的计划说给夏苕华。夏苕华想了想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去问问掌门师伯祖才可。”
她说着,忽然调过脸来,斜着眼问路芬芳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
夏苕华还和三年前一样,温柔时似水,刚毅时似铁。路芬芳道:“你问。”
“为什么要帮天墉城?你和天墉城不是有仇么?为什么来求我,你不是恨太素宫么?”
两人之间只剩下潺潺的水声。路芬芳说道:“我是求仙之人,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和我有什么干系?早该放下了。”
路芬芳如此说,惊了夏苕华一跳。她很快恢复平静道:“好,好,你果然断得彻底,忘得干净,别人杀了你在意之人,你可以忘记,但你杀了我在意之人,我忘不掉!”
夏苕华忽然站了起来,她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她这样发了脾气,路芬芳心里倒安然了。夏苕华道:“澄凌和澄雷的仇,我都记着,早晚有一天要和你算清!我即便真去求了掌门师伯祖相助天墉,也是为了昆仑百姓,与你无关!你也别以为做上一件好事,前罪便可销了!便是世上所有人都忘了你做过什么,我不会忘!便是所有人都原谅你,我夏苕华不原谅!”
路芬芳望着夏苕华阴沉的脸,半晌不说话。她真是太幼稚了,以为可以逃离这世间最琐碎烦恼的爱恨情仇。她倒肯放了别人,别人哪里肯放过她呢?
“如此,多谢你了。其实即便你现在要杀我,我也没话说。”
“你以为我现在不敢杀你?你以为筑基中期再加上珠丘丹炉,便定能赢我么!”
路芬芳不想没结果得吵下去,岔开话题道:“此事你必要和武阁主商议。你们议定了回太素宫的日子请告诉我一声,我与你们同行。”
路芬芳撂下此话就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便决定了要回太素宫。回村里时,她见有些身体恢复的村民已经三两搀扶着走动起来,那躺着的也有几个坐了起来。清音则就在几个重病患旁坐着,手托着头打盹。
她轻声走近,清音还是醒了。清音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李靖那厮收了解药没有?”
原来清音早知道路芬芳去天墉城了。路芬芳以为清音恨极了天墉城,知道自己送解药也许会不高兴,便自己悄悄地去,谁知清音淡淡的,倒是她自己多心了。
“我给了江掌门了。”路芬芳在清音旁边靠着海棠树坐下,又把自己接下来的大计划说了。清音瞪着眼听罢了,继而拍着腿笑道:“哈,也就是你才有这样的折腾劲儿。你可别忘了,你当初离开太素宫时,那陈逾熠长老百般劝你留下,你都没理人家,一点面子也不给;现在你反过来有求于她,不知她会如何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