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摸到锁云囊,比锁云囊更刺骨的寒气却从她的手指腹一直钻到脊椎骨里去。她也不知愣了多久,才被那微弱的“师妹”声唤醒过来。
“谁?”
“我啊,我是你林师姐。”
“林师姐?”莫娇旎警惕得缩回手来,快速关上暗格。那林新红却道:“不要藏了,我都看见了,你的锁云囊不见了,是不是?”
莫娇旎在这里,林新红是无法化出形体的,她只有依附在灵气充沛的黑棺上,才能凝结神识,和莫对话。
莫娇旎虽然对着空气,却仿佛看到了林新红那张可憎的脸。她咬着牙说道:“你出来了?你天天躲着,藏着,等我遇到困难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却出来了?你一直等着看我的笑话对不对?”
“看你的笑话?我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林新红苦笑道,“我整日被你压制,生不如死,但是这种日子,很快也轮到你了。”
“就凭你,也想压倒我?”莫娇旎吼道,“没有锁云囊又如何!我已经获得了老梅的全部力量,要杀路芬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林新红淡漠道:“是吗,你要全部消化老梅的力量,恐怕还需要十四个时辰吧。”
莫娇旎惊呆了。时间太长了,她竟忘记由于长期共用一个身体的缘故,她们二人已经心意相通。莫和老梅合体的种种秘密,林新红全都知晓。
等等——如果是这样,那林新红在沉睡期间想了些什么,莫娇旎为什么一点感应也没有呢?
不,林新红根本就是个傻子,她除了逃避和沉默什么都不会!她什么都没有在想!
“十四个时辰是很快的。给我一个时辰,我能做很多事;而你这种废物,就算给你几十年几百年,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么。莫师妹,你太幼稚了。
面对着这样的师妹,林新红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们一个急功近利,寸土必争,一个淡薄隐忍,不问世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的。
她们发过誓,为了重振师门,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同生共死。
谁能想到,一起活下来了,却是生不如死。
沧海派大势已去,莫娇旎慌不择路,竟想借助妖王的力量复兴沧海,谁料到妖王却反过来要灭仙癯庄,而且是在对天墉太素宣战前,首先除掉仙癯。
她们腹背受敌,死路一条。与那老梅妖魅合体,更无葬身之地。
沧海派已经没有活路了,莫娇旎也已经无药可救了。但是她林新红,仍然有机会救自己!
她不能放弃。她要好好教教这任性的师妹,什么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广义堂的喊杀声,已经连云海深处都能听得见了。莫娇旎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庄主,不就是取个锁云囊么,怎么这么久不见下来!”路芬芳则在楼下喊道,“不会是找不到了吧!”
莫娇旎正欲飞身下楼,忽然留了个心眼,只隔着窗子喊话道:“你急什么,有你的只是你的!”
路芬芳道:“我倒是不着急啊,可是妖王派了使者来,急着要见你,你为何还不肯现身那?”
什么?妖王?使者?
莫娇旎只道路芬芳是在诈她,透过窗户缝,只见路芬芳身后似乎真有个人影。她故意问道:“在哪里?”
“莫庄主记性好差!”路芬芳忽然将饲冰血淋淋的尸体往身前一甩,“不就是他了,庄主刚才亲手杀了妖王来使,现在又问我是谁,真是奇怪!”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个冒牌货他……分明是人类,他怎么可能是妖王的使者呢!路芬芳好狡猾,一定是在诈她!
“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既断定我胡言乱语,为何不敢下来?”
路芬芳独在这里叫阵,那守在仙癯庄外的红部杀手闻得饲冰死讯,早冲了进来。他们持着妖王的信物,庄内散修也不敢拦,只是跟着他们冲进云海,伺机而动。
那红部杀手们来到黑棺之下,不见莫娇旎,便对姹紫楼上骂道:“莫娇旎,妖王座下红部使者在此,还不下来拜见!”
“她杀了你们的饲冰大人,现在怎么敢露面呢?”路芬芳看着地上饲冰的尸体,摇头叹气道,“可怜饲冰大人不会武功魔法,又一点没防着莫娇旎,顷刻间便遭了她的毒手!”
那红部杀手上前察看,确认果然是饲冰尸体,都是大为愤慨,恨不得即刻拆了姹紫楼。其中有一人却质疑道:“路部主,有您在这里——饲冰大人为何还会遭遇不测呢?”
“呵,你是在质问我吗?”路芬芳凛然道,“饲冰大人是莫娇旎亲手所杀,庄内散修皆是见证!那伤口也是红苍剑无疑,你还有什么疑问?”
“是……确实是我们庄主下的手。庄主出手,我们也不敢阻拦。”庄内散修异口同声道。
红部杀手们也不知道,庄内散修早就听林新红的号令,而林新红与路芬芳早就是盟友,路芬芳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他们也是领了妖王的命令出来的,此次任务是歼灭仙癯庄,既然莫娇旎都自己动手杀了饲冰大人,主动把她自己的头颈搁在了断头台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杀了她,为饲冰大人报仇!
“好……很好!莫娇旎,你杀了饲冰大人,背叛妖王,罪不容诛!你还不快快下来受死!”
事情到了这一步,莫娇旎终于明白,她彻底上了路芬芳的当。妖王,林新红,散修众,路芬芳,他们是串通好了,非要致她死地不可。
路芬芳应该早就从林新红那里得到消息,知道莫娇旎刚和老梅合体,妖气不稳,不能动武。她便去游说摄政王,加上摄政王也早有除仙癯庄之意,便两下里一拍即合,同心同德将莫娇旎送上黄泉路。
她也不知自己如何忽然间就山穷水尽了。说到底,她没有输给妖界,没有输给路芬芳,更没输给自己的部下。
她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师姐,林新红,那个她最爱、最恨、最渴望消失,却又最离不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