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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自食
    江杏霭并未有太多震惊神色,只是冷静得看着路芬芳:“把你知道的,一一说来。”



    路芬芳便将自己如何见到昆吾剑守护之灵,如何运用昆吾剑等与江详说了。江杏霭思忖片刻,说道:“我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座岛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不过是——一块会飞的石头罢了。”



    听江杏霭如此说,路芬芳心中更加酸楚了。江杏霭平时虽然食古不化,但到关键时刻,还是深明大义的。事情为什么会到今天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因为天墉浮岛灵力系统崩坏;灵力系统为何崩坏?因为侍剑墓之毒污染了水道;侍剑墓之毒为何会泄露?因为路芬芳、周重璧与李靖在中轴广场开战,路芬芳的草精破坏了水道,也“不小心”打透了侍剑墓。



    这场灾难是天墉城自己的因果,但路芬芳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路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天墉城命中之劫,与你无干。”江杏霭道,“相信我,天墉城不会因为天墉浮岛的消失而覆灭。打起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吧。”



    认错,自责,不放过自己,有什么用?



    不如抬起头来,挺起胸来,面对这热辣辣的,扑面而来的一切。是炭火也好,是刀尖也好,我,已经无所畏惧!



    “好在还有三天时间,咱们还有希望。”江杏霭道,“天墉城要紧的灵石、灵宝、名剑、典籍,一定要在浮岛坠落焚毁之前运到安全的地方。如果在昆仑山,难免会被琼华派觊觎。”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的伤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路芬芳捂着胸口,仰天望着眼前的漆黑,苦笑道,“岑七娘这一针扎到珠丘丹炉里了,怪我自己不争气,灵根能吸收的灵气太少了,这一亏虚不知何时才能补回来。”



    路芬芳已经想了很多办法,除了珠丘之外,她可用的法宝唯有锁云囊了。但锁云囊与珠丘不同,它自身是无法产生灵气的,只能靠珠丘先吸收灵气,它再将之转化为强大的水灵,它是无法反过来补给珠丘的。



    所以现在的路芬芳就像一只底部破了洞的水缸,那水不停得哗哗往外流,若洞不补上,她完蛋只是时间问题。



    “唉,那你为何不躲着岑七娘,为何定要挨她这一针呢!”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没用的。我刚从陨坑出来,岑七娘必会发杀招试我有没有昆吾剑。”路芬芳道,“撇开昆吾剑不说,我与岑七娘之间,也必有一战。我用计折掉她青红两部强将,这一下,是再也逃不掉的。”



    江杏霭一直以为路芬芳是个有些运气又加了股冲劲儿的小丫头,却不知她有这等勇气和觉悟。江便说道:“那你刚才用计支开清音,也是不想他为救你浪费真气,是不是?”



    “是啊,不值的。樊逾清不会救我,但绝不会不管清音。”路芬芳道,“我不算什么,但清音是紫翠丹房之主,樊见死不救,将来有何颜面在修仙界立足?”



    江杏霭道:“也是,樊逾清那个人比猴子还精,他在这和了半天的稀泥,但绝不会折了他自己的脸面。”



    路芬芳越发觉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却想不起什么能让自己打起精神的东西。守护珠丘的神圣使命?呵,和珠丘相比,她太渺小了,她死了,这世上未必没有比她更好的宿主;她的灵宠们?呵,她死了,他们终于可以跟一个更好的主人,不必跟着她奔波受苦;挽救天墉危局?呵,她哪里是什么力挽狂澜的英雄,她到处都无能为力,什么也解决不了……



    大约每个人在身体不济时,都会冒出些灰心丧气之语。但就在她难过之时,江杏霭忽然说道:“路丫头,你可听说过‘饮鸩止渴’吗?”



    路芬芳睁开眼睛——她实际上没有睁开,只是迷迷糊糊得以为自己睁眼了。她问道:“什么?”



    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放到路芬芳手上,激得她一下子醒了过来。那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在她手心发着冰蓝的光。她讶异道:“这是……”



    “是石盂。”江杏霭道,“我离开浮岛时把它抢了出来,李靖也不知道。”



    路芬芳这下是彻底醒了,她仔细看去,那原本纯蓝色的石盂上,竟长出了血红的裂纹,就好像一条生病的鱼。路芬芳道:“石盂也被毒污染了?”



    “石盂灵气不息,但已带有毒质。”



    路芬芳明白江的意思了。他是想用石盂灵气修补珠丘的漏洞,为路芬芳解燃眉之急。但如此一来,珠丘的灵气循环中也会因此带上毒质,最终还是会危害路芬芳自身的。



    这一招,可说是死中求生。路芬芳若不用石盂,必死无疑;若用了虽会中毒,但毒性有法可解。



    路芬芳道:“多谢江掌门为我筹谋。就依江掌门的主意吧。”



    路芬芳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从暗道出去后,按照江杏霭的安排积极联络天墉遗部,御剑前去天墉浮岛,将那尚未损毁的灵宝典籍等运往瑶山蜘金洞。这是路芬芳能想到最近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江杏霭令众弟子只将东西搬运到外洞便遣散了他们,与路芬芳守在秘洞门口沉思。江杏霭观察着路芬芳的神色,说道:“路丫头早就进过这秘洞了是不是?昔年我最伤心、最落寞,满腔愤懑无人可诉时,便是闭关于此,用毕生所学净化自己,安慰自己。我以为终生成就无人可传,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



    “江掌门的修为造诣,我不能及万分之一。”路芬芳道,“不过,我与蜘金洞确实有缘。”



    路芬芳上前开启秘洞暗门,两个人便默默将东西都搬进了秘洞。此刻江杏霭只想说一句“以后天墉城就交给你了”,但他终于说不出口,而是问道:“我说的那句话,你也知道了吗?”



    “什么?”



    “破剑雨浮生阵者,必将——”



    “我知道了。”



    “路丫头,这是我与忘言子赌气信口胡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路芬芳点点头,默默整理典籍。她记得江杏霭曾说过,破剑雨浮生阵者必将覆灭太素宫。这是气话,还是谶语?就是因为信口胡说,如今听来才叫人心惊啊。



    路芬芳只想安心修炼。一个天墉城大厦倾颓已经够了,她希望自己的手生长出希望,而不是推翻出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