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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纹
    冷月隐隐地悬在偏西的幕布上,像是被有意挂上去的,只因它一动不动,是个提线的木偶。素色的柔光别过繁密且蔓乱的细枝冷冷地洒在干裂的大地上。阶上有,是冷的;枝上有是冷的;血上有,是冷的。



    饮过血的他嘴角还有血液变干后的痕迹,中间掺杂些子绿点,是他皮肤的颜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他吸食血液过后,喉咙总有隐隐的不适,是种被什么噎住了的感觉。那东西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他狠狠地咽了几口刚积攒的唾沫却也愣是没将它打下去。他的喉间是滚烫的,像是吃了口烧红的碳,他迫切的需要些清凉的东西来润润,将这磨人的滚烫给消下去。也不只是怎么的,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残月还未有丝毫的移动,他的体温却高的惊人。



    他晕晕沉沉地进入了一个素色的世界,一个茫然的世界。朦胧间,他似乎听到了枝头鸟的鸣语,又在不知觉间噤了声。他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却在百般挣扎后选择了叹息,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始终处在不太明朗的迷雾中,无法挣脱出来。他只觉得晕沉沉的,身体似乎是被注满了铅一般的,想要直起身来却在瞬间又砰然倒下。他不免有些害怕,再加上本就做了亏心的事,便开始不住地胡思乱想了。在黑暗中,他隐约看到几个没落的灵魂向着他走来,他害怕极了,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只是张了张嘴,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声音不听他使唤了。影子还在慢慢逼近,他无法形容那种恐惧,那是足以使他将自己隐藏在深海底的恐惧。那些黑影在微弱的光下渐渐拉长挨着他的脚尖,他不住的颤抖着想要以此来削减一下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黑影的手是惨淡的白,但指甲确是黝黑的与夜色融为了一体。黝黑的指甲上染着已经干了的血痂子,也有些新鲜的还在滴着,像是从生灵的身体中刚刚拔出似的。



    就在那些可怕的、令人作呕的一双双手正要将他拉近永久的、无尽的黑暗的时候,他猛得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他很庆幸自己能在那一瞬间醒来,他无法想象如果经历了那些事的后果。他想如果他是真的历经了,或许他将永远被梦魇纠缠,在痛苦与挣扎中无法醒来。那结果是他所不期望的,也是他不敢做想的。



    微微清醒后的他睁了睁眼,隐约间看到一个身着小号中山装的少年,不知为何穿着中山装的人类他见过很多,但却犹觉得这少年穿起来尤为的精神。少年正端着一木盆的水给他栖息的那颗树浇水,额间微微布了些细汗。但眉眼间却瞧不出一丝的倦意,分明是隐隐的喜悦。或许是因这久违的清凉,亦或是这翩翩少年的笑脸感染了他,他竟也不自觉地高兴了起来。他只觉那笑仿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彼时,凉风微习,斗草惊蛰,鸣声渐闻。霎那间,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那般清明、那般详静。



    他只知这个夜晚不再那般浮躁,这一夜他睡得很安宁,他梦到他身处春天。



    他受了男孩的恩惠,这恩惠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仿佛又将他从寒冷的冰窟里拽倒了暖炉旁,他伸出双手去拥抱他渴望的暖意—那是炉炭,但袭来的并非是灼烫而是温温的,让他想要再接近点。但也就在这时,他也悔恨自己的失足。他知当他在吮吸鲜血时是他的堕化,心灵感到愉悦时便是灵魂的沉沦。他有些悔恨但并不恐惧。这世间或是一滴水、或是一片叶都能教诲世间生灵道理,纵使南风的轻轻一抚,也能掀起池里圈圈涟漪。而此刻,他心中如是。



    但在这样一个年代这样清爽、这样舒适的凉夜总归是昙花一现,但不曾想竟是如此的短暂,短暂的让他以为昨日所经历的一切仿佛真是梦中幻境。



    战争的硝烟早已将这桃园的四周包围,只是他不曾想过这桃园并非世外,而是被这世紧紧囚住仿佛荒芜沙漠中的绿洲,纵然灿烂却终究逃不过漫天黄沙的吞噬。今日纷飞的硝烟已将昨日短暂的舒心轻轻抹去,那样不着痕迹的抹去,让他无法察觉。这片宁静的土地也再次染上了鲜血。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体内的嗜血因子又一次的勃发,可他却是高兴不起来的,最不希望的地方染上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