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住进去以前,他恐怕一天都未曾在那里住过。
她当时第一眼看到那房子的时候,就觉得很空,空得不同寻常,只是她没有多想,才被他瞒骗了这么久,所以,她讨厌他这样提起来。
过去的每个温暖的细节,都好似成了凌迟她的刀剑。
一想到这里,她就免不了心烦气躁,她吸了口气,不等他回答,就道,“哎,你懂不懂,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她转了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就往前走去。
耳根处,隐隐听到嗡嗡的引擎声,沉闷而清晰,越来越近,她心思恍惚,却没有在意。
下一秒,就听到身后的一声粗喊,“小心!
由于事发突然,顾梓沫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怔怔的站在原地。
突然,手腕一痛,一股大力将她拉入怀中。
顾梓沫的鼻子撞上那人坚硬如石的胸膛,头也晕晕的,只感觉到一阵疾风从背后一闪而逝,凌厉而富有杀气。
“陆少!”
听到后面有保镖和侍从传来的焦急声,受了惊的顾梓沫才从陆聿骁的怀里仰起头。
他仍是一派的从容镇定,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辆车子消失的方向,那双黑眸中闪烁着眸中危险莫测的诡光,下巴线条紧绷,抓住她双臂的手有些用力,让顾梓沫疼得蹙了眉。
她不敢乱动,抬眼看他,浅淡的道了句谢,“谢谢。”客气而疏离,她并不打算再跟他纠缠。
“梓沫,你……”他将目光收回,皱眉看着她,眼里有了化不开的忧愁。
保镖们陆续围了上来,将他们包围在了中间,“陆少!”
顾梓沫听着周围的脚步声,意识到了周围太多保镖围过来了,而此刻她和陆聿骁的姿势太过暧昧亲近,她的眉心蹙的更紧,忍不住就开始推开他的手臂,抗拒他的怀抱。
她一个用力,陆聿骁这时候痛苦的轻蹙了一下眉心。
顾梓沫微怔,只觉得手掌上有一抹温热的东西流淌,她迟愣着,摊开掌心,看到上面,一片湿濡的猩红色。
她镇了镇,小心的问他,“你受伤了?”
怎么会受伤呢?哪里伤到了?
顾梓沫正自惶恐,就见有个穿着米黄色休闲衬衣的男子急冲冲的扑了过来,他攥住她的手腕,看着她手心里的的猩红,满脸的愤慨,从旁碎道,“靠,这帮孙子!我立马就去办了他们!”
她被他这毫无遮掩的话,惊得一个哆嗦,但还是让自己镇静下来,对周围那人道,“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院吧。”夜色深暗,她也不清楚陆聿骁受了多重的伤。
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就招呼旁边的人,彪悍道,“谁给我一道儿!我让他们玩完!”
陆聿骁却按住他的胳膊,十分冷静的开口,“先别惹事,把秦医生喊过来。”
暴怒的男子闻言想了想,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最后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应了下来,难得这么听劝。
他挥退旁边的众人,亲自走过去,双手扶着陆聿骁,然后往里面走,顾梓沫也跟着转身,想要从旁边搭把手,忽然听到那男子低低骂了一句,“拖油瓶!”
她听到这个字眼,心里哽了下,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她还没有跟上去,只看着陆聿骁被那人扶着往前走去。
“拖油瓶,还不快点跟上!拖油瓶就是拖拉!”她正自怔怔,又听到那男人回头喊她。
她抿唇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
陆聿骁被扶到了卧室,她进去的时候,就看着他倚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神情自若,完全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也许是他察觉到了她的出现,他仍闭着双眸,却开口道,“过来吧。”
顾梓沫顺从的走了过去,但还是和他保持了维持了一段距离。
陆聿骁似乎能通过听觉知道她的情况,他很不满意的睁开眼,伸手过来就要抓她,却被她躲过。
他沙哑着开口,“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能陪陪我。”
顾梓沫心道,他看起来还是一派从容,完全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倒是她,挺危险的,这里有人看她特别不顺眼。
她无奈,只能提醒他道,“你受伤了,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医生很快就来了,你再忍忍。”
他盯向她的眼眸,却被顾梓沫避过,他遗憾的叹了口气,唏嘘道,“梓沫,安慰人的话,你也是找不对路子。”
顾梓沫心里堵堵的,这么多年来,她故意疏远周围的世界,在关心安慰体贴人的方面,她自然欠缺。
看着他因失血略微苍白的脸,轻叹一声,最后还是磨磨蹭蹭的靠了过去。
只是刚到他身边,他便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将她揽到怀里。
她本想挣开,但一想到他身上的伤势,还是将想法掐断,最后柔顺的偎在他胸口,耳边响着他规律又有力的心跳。
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她不跟他计较什么。
“疼吗?”她忍不住开口问。
她清楚地很,这次的意外,其实是出自她的,如果她不任性的一直往前走,不管不顾,他也不必来保护她,也不必遭了这份罪。
“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问你,伤口,疼不疼?”
“不疼。”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只是在清淡里,漫着一股旁人察觉不到的哀伤。
“还在流血吗?”她又问。
“没事。”男人语气稀松平常。
她点了点头,就没有说话,他亦是没有开口。
古怪的氛围围绕在他们之间,说来也怪,两个人明明是夫妻,共处一室,这里也没有外人,但此时此刻,彼此却是难以对话,就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禁区。
顾梓沫将眼神锁在自己的裙摆暗纹上,一点声儿也没有出,在这里,她想关心他,却不想越了界限,给他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情况尴尬,她也是想离开的,但是她又怕自己这样显得太过绝情,毕竟他是因为她受伤的。
这是他第二次为她受伤,第一次是在朝阳街,他为她挡了玻璃,虽然两次,都是意外,可她的内心歉疚感,只能是只多不少。
也难怪刚刚那个鲁莽的男子,口无遮拦的说她是‘拖油瓶’。
陆聿骁盯着她低头的侧颜,看了又看,视线微微恍惚,旋即又想到那人,今晚上一个小插曲,必定是那人的报复。
最近对方小动作不断,连低劣的手段都用上了,实在是让他防不胜防,他心有所思,揽着她的那只手臂,缓缓收紧。
过了片刻,就有人敲门,顾梓沫下意识的就推开他,可能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绷直了些。
顾梓沫吓得后退一步,“我是不是……”
男人抬臂,打断她的话,跟她摇了摇头,然后朝着门外,道,“进来。”
秦医生携带两名助手走来,带上白手套,不急着查看伤口,先问了句,“怎么伤的?”
顾梓沫正愁着怎么描述那场景,就见那个鲁莽男子也大步跨进来,抢着愤慨道,“那帮孙子开车撞过来,骁哥用手挡了一下,被后车镜强力刮到了。”
说完,不忘瞪一眼顾梓沫这个‘罪魁祸首’。
秦医生探身过去,看了看伤势,轻轻地摇了摇头,斟酌了下,道,“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干了,请人去弄盆干净的水来,我润一下,否则揭开衣服的时候会扯痛伤口。”
“好,我过去弄。”顾梓沫抢先说。
“你能干什么啊,净是祸害人,让下人去吧。”鲁莽男子却横手挡她,一副信不过她的样子。
顾梓沫被他再三敌对,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她瞪了他一眼,蹙眉道,“请注意你的态度,这是人和人之间起码的尊重。”
对方见她瞪他,同样怒目瞪向她,势要比过她般。
“不用了,直接撕开就行了。”陆聿骁突然开口。
“可是会疼……”秦医生以严谨出名,出言阻止。
陆聿骁嗤笑一声,“秦医生,我以前受过比这严重多的伤,这次同样没有问题,我能忍住,还有,裴翊,叫楼下的人都撤了吧,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也暂时出去。”
裴翊收到命令,只能撇撇嘴,“好。”
走之前,还刻意的瞪了顾梓沫一眼,他把陆聿骁对他的冷遇的责任,全部堆到了顾梓沫的头上。
顾梓沫没有离开,看着助手为秦医生递上剪刀,秦医生熟练的将陆聿骁的袖子剪下,一鼓作气揭了下来,当事人陆聿骁没多大反应,反倒是顾梓沫倒吸了口凉气。
“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只是皮外伤,看上去吓人,其实养几天就可以了。”检查完毕,秦医生下结论。
徐医生为陆聿骁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
顾梓沫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甚至一度想难过的别过头。
陆聿骁这时候向她这边望了一眼,眉头轻蹙,“梓沫,你出去叫裴翊进来,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伤口还没有处理好,叫那小子进来捣蛋么?”秦医生不解的抬起头,顺着陆聿骁的视线也看向顾梓沫,许是她的脸色真的很差,秦医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陆聿骁不过是为了让她走开,便摇了摇头,“对的,这事儿,还真得让他过来商量,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顾梓沫失神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卧室。
正好看到裴翊交代完,折返上楼,顾梓沫吸了口气,朝他道,“陆聿骁让你进去,说是有事情商量。”
裴翊的狐狸眼儿眯着,将她打量了上下,又看向紧闭着的卧室房门,朝她道,“我真不知道骁哥看中你哪里。”
她勾唇,摊了摊手,“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当然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前一句,是化解他的非难,后一句,则是她故意挤兑他,让他不舒服的。
果然,裴翊噌地火气上窜上来,朝她就碎道,“不识好歹的女人!”
“动不动就指责别人的男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说完这边,她便从他身边走过,径自下了楼。
客厅里已经空空如也,空旷的大厅里,有点落寞的萧条。
很难想象,那场空前无后的拍卖会,就是在这里举行的。一个夜晚,开端和落幕,竟然是两种色彩布景。
眼神跃到楼上,那处高台之上,已经没有了他的修长身影,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才重新抬步往外走去。
……
裴翊推开卧室的大门,秦医生正在为陆聿骁包扎。
见他进来,秦医生看向自己身后的两名助手,示意了他们出去。
门开门合,裴翊看着那两名助手走开,冲到陆聿骁的床边,就气愤的直言道,“那女人有什么好的,爱出风头又虚荣,还牙尖嘴利,一点儿也不讨喜,骁哥为了她都受了伤,她连句表示都没有,我过来的时候,她下楼了,看来她这是想要拍拍屁股走人呀,呵。”
秦医生在一旁听着,又看着陆聿骁越发不好的脸色,立刻轻斥一声,“裴翊!你消停点,陆少需要消息!”
裴翊才不管这套,从今晚看到顾梓沫开始,他的整颗心都被堵着,现在不发泄都不行。
“不是我不消停,是那女人不肯消停啊,这些个棘手的事儿,不都是她惹出来的,还有,刚刚她的态度,你们也都看到了,不知愧疚,还不知羞耻,就算我们以后待她最好,再用力保护她,她也不会领情的。依我看,她就是个拖油瓶,迟早是要给我们惹乱子的,我们都要被她连累!”
在裴翊眼里,顾梓沫除了长得不错,其他就是一无是处,还不知天高地厚!从出现在拍卖会开始,就是目中无人,还眼高于顶,不知死活又不知进退,还将陆聿骁从高台上逼下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更让他瞧不起的是,顾梓沫还花了天价去拍珠宝首饰,最后还是陆聿骁买了单,虚荣,拜金,没有眼光!集齐了女人身上的最令人厌恶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