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邸报到达的日子,青篱一大早便又去了县衙,习惯性的不通报,直接挑了帘进去,却见昨日齐聚人的又齐齐的聚在岳行文的值房内,脸色比昨日更为凝重。心中奇怪,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那人面前桌上摊放着一张盖有红红官印的纸张,顾不得与众人打招呼,一言不发的凑过去,只消扫了几眼,便看见触目惊心的“蝗”字。
手一抖,纸张轻飘飘的落在桌上。北方旱情三月有余,发生蝗灾一点也希奇,只是……
她强自镇定的依着椅子坐下,“胡大人,清远县离长丰有多远?”
胡流风叹了一口气,“清远县在仓州最北端……约有一千五百里。”
青篱记得前世曾看过一篇报道,说是蝗虫一夜可飞行数百公里,也就是说如果这些蝗虫不停下来进食,明天便有可能到达长丰,这太可怕了。
金大人一连的摇头,“灾不单行啊……”
青篱沉默,蝗虫虽然威害巨大,却并不是如干旱那般,丝毫不能受人力之左右。
只是有些话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岳行文观她方才面色,又见她时沉默不语,知道她不是没办法,而是有些话不好说。
找了个由头将金钱二位大人支走,转向她,“你可有什么办法?”
青篱抬头看了看他二人,“先生,胡公子,你们也信只所以有蝗虫是当权者失德,天怒人怨,上天降到人间的惩罚吗?也认为‘蝗是天灾,岂可制之以力’么?”
两人对视一眼,胡流风问道:“这有关系么?”
青篱大大的点头,“有关系!”
胡流风摸着下巴,沉思。岳行文轻摇头,“为师不信!”
青篱盯着胡流风,“胡公子呢?”
胡流风抬头望天,半晌,“本公子,也……不信!”
青篱听他说的勉强,不由一笑。站起身子,在屋中行了几步,才道:“不管你们是真的不信,还是假的不信。我可以说,这纯属无稽之谈!”
“……蝗虫虽可怕,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法子。”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她是想问:先生是只想保长丰,还是心怀天下,想为所有蝗灾发生地出一把力?
可,话到嘴边,她停了下来,以他的权力,保一个长丰,发动一个长丰县的人灭蝗,也还是可能的,若是献策朝廷,岂不是要推他与风口浪尖之上?
可,蝗虫又不是旱地浇水,浇过一亩便能保住一亩,单靠长丰除蝗,除了又来,除到何时?
“你无须顾虑,想说什么便说。”岳行文看出她的犹豫。
暂时想不透,她便将话头引向别处,“蝗虫,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与我们所常见的蜜蜂,蚂蚱,蝴蝶等飞虫是一样的,甚至于它们与菜地的青虫,以及所有庄稼地里的害虫都是一样的。本质上并无神秘之处。”
青篱停了下来,她想说的话很多,但是要让他们二人慢慢的消化才行。
直到胡岳二人点了点头,她才继续往下说,“其实蝗虫与我刚才说的几种飞虫一样,也有虫卵期,幼虫期,并不是突然就冒出来的……捕杀蝗虫最好的时期是在卵期和幼虫期。一旦成虫,具备飞行能力,便已成灾。从清远县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错失了捕杀蝗虫的最好时机……”
“但是这并不代表成年蝗虫不可除。蝗虫趋光,可以夜间在田间燃起火堆,使人在田中走动,将蝗虫惊飞,它们便会朝着火堆飞去,如飞蛾扑火一般……”
“还可以趁早晨,晨露重时,它们飞不起来,进行捕捉……”
说到此处,她突然微微一笑,“说起来,蝗虫也并非一无是处。它们可以食用,可以做为鸡鸭的饲料……”
胡流风被她先前的话惊呆了,听她这么一说,又这么一笑,只觉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什么,你说这东西可以吃?”
青篱淡笑道:“是啊,油炸之后,撒上椒盐甚是美味!”
胡流风胡乱的搓了搓胳膊,一副被惊吓到的神情。
岳行文以探究的目光看着她,黑眸闪动,似是在考虑她所说的可行性,又似是在探究她为何会懂得这么多。
青篱知道他疑心又起,可她现在也顾不得了。大大方方的迎向他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岳行文撤回目光:“你想让衙门发动百姓捕蝗?”
青篱叹了一口气,“这个事虽然要做,最紧要的却不是这个……”
她抬了头苦笑一声,“昨天还说秋粮能余万石,今天这么一看,怕是要减半儿,甚至更少了……”
“先生最应该做的事儿,是警示百姓们提早收粮。蝗虫的进食能力很强,一旦到了长丰,这粮食可真算是颗粒无收了。”
胡流风惊得站了起来,岳行文神情也是一动,“提前收粮?!”
青篱点点头。“邸报上的言辞模糊,不知道青远县的蝗灾严重到何等地步,但蝗虫的飞行能力很强,若是不停下进食,只消一两个晚上,便可从清远县飞到长丰来……更别提若是长丰的蝗灾甚于其它地区的蝗灾同时暴发……”
三人沉默下来。
青篱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等于给他二人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难题,不由轻叹,怎么当一个七品的小官也会遇到这么多难办的事儿。
又坐了一会儿,青篱站起身子,“先生,多说无益,不若我们现在去田里看看,长丰县是否也有蝗虫卵……”
胡流风桃花眼一闪,“苏二小姐在深闺之中,却对农事如此精通,看来你做司农官比本公子合适。”
青篱不做回应,她今日这遭话,是个有心的,都会起疑,更何况他二人本是聪慧之人。
到了庄子,青篱略看了两眼稻子长势,颗粒还算饱满,可惜,等不到它们长足的那一天了。
寻了一块田埂空地,细细的看了半晌,表面却是看不出异样。将手插入土中翻找,恍惚记得蝗虫卵一般在土下十分公分处,连翻了几个地方,均无异样,她刚松了一口气儿,正欲起身,瞥眼看见一处土脉垄起处,心中一动,附身挖去,不过三两下,黄黄白白的虫卵赫然呈现在面前。
青篱不由的头皮一阵发麻。
胡岳二人看她的神色,便知这就是她口的蝗虫卵。
叹息一声,转头向跟在一旁的张贵道:“去,通知佃民,明日收割!”
张贵看几人神色不对,连忙点头,又好奇的问:“小姐,这是……”
“……蝗虫卵!”
青篱轻飘飘的三个字,让张贵神色大变。
“我这就去通知!”张贵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竟让你猜中了……”良久,胡流风感叹了一句。指她那句“久旱必蝗”的话。
青篱苦笑,“我宁可猜不中。”
是日下午,长丰县衙广发请贴,邀长丰县城排上得名号的乡绅富户到县衙一叙,言有要事相商。
大数人接到贴子的第一感觉便是:抢粮来了!
李谔接到贴子,在手中掂了半晌,一笑,“本小候爷倒想知道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贴子发时是未时,约定时间在酉时,由此可见事情的紧急。
李谔到衙门时,只见诺大的会客厅中,只有胡岳金钱以及青篱五人,所请之人,此时竟然只有李谔一人到场。
他入门一眼瞧见青篱坐在岳行文下首,脸色一沉,拄着拐三两步走过去,立在二人中间,“人呢,过来在这里给本小候爷添个位子!”
李江急忙上前,看了看纹丝不动的青篱与岳行文,额上沁出汗意。
李谔朝着青篱怒道:“你,给本小候让个位子!”
青篱迎向他狭长暴怒的双眸,无语的抚了抚头,站起来。并不坐向他眼神指向的位置,而是行到正中间空着的位子,站定。对李谔的怒目视而不见。
直到李谔坐下,才有人陆陆续续的前来。先是沈墨非,然后薛府,蒋府……
直到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二刻钟,会客厅中才来了不到二十位,毫不意外,魏府缺席。
胡流风轻咳一声,站起身子,“各位,今天请你们来,一不是摊派,二不是抢粮……”
他话一落音,下面响起瓮瓮的议论声。
胡流风又一声轻咳,“请你们来,是因为有大事儿要发生,需大家齐心协心才能度过难关……”
主持的是胡流风而不是岳行文,乡绅们已然知道此事与粮有关,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事儿。
胡流风沉声道:“今日邸报传来,清远县发生了蝗灾,灾情有可能很快会蔓延到长丰,我与岳大人商议,还是要提前通知大家,以便极早做应对……”
胡流风提到“蝗灾”时,下面已然响起了惊讶议论声,待他说完,下面已乱成一片。
李谔转向岳行文,皱眉:“真有蝗灾?”
岳行文淡然点头。
“胡大人,这蝗灾如何应对?”下面有人叫道。
胡流风眉眼一挑,沉声道:“提早收粮!”
“……啊?!”
“……提早收粮?!”
“开玩笑!……”
胡流风话音未落,下面又是一阵的惊叹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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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跑去吃了饭,发晚了。
看亲亲有评论区说应该让青篱知道婚书的事儿,这个是自然的,可是小岳知道小篱篱在这件事儿上的坚持,在他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他倾向于暂时瞒着,偶猜小岳一定不忍小篱知道后暴怒伤神无措……
不知道猜得对不对,嘻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