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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上天注视着你
    “如果你看见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见尽头,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李嘉文对徐蜜阳问道。



    徐蜜阳沉默着。



    “我现在便感觉在我的世界里有那么一面墙,我想要越过它,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能越过它,那么在我眼前的就不会再是无知,金黄色的麦田将会出现在我眼前,人们流着汗水在麦田里劳作,太阳将他们的脸晒黑,但他们的微笑却是洁白的颜色。”



    李嘉文闭着眼,伸手往前,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可是我越不过那面墙,那面墙就是我的精神枷锁,我现在被困在我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我的意识分散成千千万万,每一个意识都化作了它们所喜欢的模样,有些意识变成了神仙,有些意识变成了坏蛋,有些意识变成了房屋,有些意识变成了河流,而我的主意识,却还是普普通通的我。”



    “逃不走,离不开,打不破,画地,已成牢。”



    他开始低声呢喃,如同小沙弥在默诵道藏,又仿佛一个傻小孩在幻想着星际大战。



    徐蜜阳恍然有种感觉,她似乎已不再是一个心理医生,她其实只是一个学生,心理上的哲学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握,她原本想要牵引着李嘉文走出那个世界,却不知不觉被李嘉文带到了那个世界里,连她都开始迷惑,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徐蜜阳侧身躺在床上,她背对着李嘉文,虽然说要早点睡,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睁着。



    第二天,李嘉文再次说要去跑步,徐蜜阳敲开了江青山的门,然后三人并肩在朝晖轻洒的长路上慢跑着。



    “昨天晚上你们那倒是没什么动静,可我另一边却是五鼠闹东京,天翻地也覆,你们看我这黑眼圈,就知道我昨晚有多么煎熬了。”江青山抱怨着。



    李嘉文观察着江青山,他似乎已经真将江青山当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病毒来对待,他们现在就像两条敌对的眼镜蛇,互相戒备互相试探,一旦谁先沉不住气发动了攻击,谁就输了。



    “以你的样貌,要想加入他们,我想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听听,你这语气里一股子酸气,一定还是在为我昨晚不肯和你住一间而生气吧。”江青山一边跑一边勾着李嘉文的肩膀:“我说兄弟,男人之间那么点小龌龊,偶尔拿来开开玩笑还可以,说的次数多了真是一身鸡皮疙瘩。”



    李嘉文冷哼一声,甩开了江青山。



    晨跑结束,三人吃完早饭,徐蜜阳开口道:“我和李嘉文要去见一位大师,你是要跟着一起去,还是自己出去转转?”



    江青山道:“大师什么的我就不去见了,满嘴巴都是一些烧脑的话,我来这是来放松的,不是为了自寻烦恼寻找人生真谛的,所以你们去吧,我出去泡妞瞎混了。”



    两人驾车离开旅馆,李嘉文淡漠道:“一说到大师,他就害怕了,想必是怕会被大师看出原形,真是狡猾。”



    徐蜜阳脸色平静,此时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即使以她的心智也起了波澜,不知道当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之后,她的人生观会做出怎样的改变。



    愿意和疯子打交道的人,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疯子,只不过他隐藏的极好,徐蜜阳觉得她可能就要隐藏不下去了。



    要是这世上,所有隐藏的真相都浮出水面,你们是选择相信追逐,还是选择屏蔽遗忘。



    车子在敦煌郊外一座小寺庙里停下,门口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和尚正在扫地,他对着先行下车的李嘉文施了一礼,然后目光停留在了徐蜜阳身上,想来他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所以情不自禁的就多看了两眼。



    徐蜜阳走上前去敲了敲小和尚的光头,道:“小和尚,你定力不足啊,是不是新来的,以前我可没见过你。”



    小和尚急忙低下头去,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说得极是,是小僧失礼了。”



    徐蜜阳笑道:“行了行了,我是来找念一大师的,这么早,他应该不会已经去了千佛洞讲经了吧?”



    “还未,家师要做完早课才会去千佛洞,施主稍等,我现在就去通告。”



    这座小寺庙怕是只有不到三百平米,只有三间厢房,一间是念一大师的房间,另一间便是刚刚那小和尚的房间,还有一间是留给客人的。



    徐蜜阳是在千佛洞游玩时与念一大师相识的,后来念一大师便带着徐蜜阳来到这座小寺庙,她在这里住过些日子,当时念一大师身边有三个弟子,现在却都已经不在身边了。



    念一是一位快要六十的老僧,他的身形瘦削,脸色虽然蜡黄但眼睛深处却藏有矍铄之光,看起来很符合佛家所说皮肉乃是外物精神才是支柱的观点。



    像这种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和尚往往会得到人们的认同,现如今四处都是招摇撞骗的假和尚,一个个肥头大耳,白天说着我佛,晚上说着我日,就算戴上美瞳也遮不住眼睛里的黯淡。



    “你来了。”念一双手合十,他说你来了,而不是你又来了,也不是说好久不见,就仿佛他知道徐蜜阳迟早会来一样。



    徐蜜阳跟着双手合十,声音虔诚:“大师,我心有困惑,所以便带着朋友来到此处,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念一道:“世人皆有困惑,老僧心中亦有困惑,你们总认为是我在指点迷津,却不知我也只是在寻找答案。”



    “大师谦虚了。”



    徐蜜阳拉着李嘉文到念一面前,道:“我朋友因为生活失意,故而想要寻求解脱,却忽然听到神仙之语,后他寻到我,想要我帮他解答其中奥秘,初时我以为只是幻听,却不曾想,在我与他接触的这几日,我竟发现他似乎真能听见一些自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不知大师此作何解?”



    念一神色一动,看着李嘉文,问道:“施主你所听到的,是声音,还是心语?”



    “只是声音而已,他并不能听见人们心里的想法。”徐蜜阳帮忙答道。



    念一神色凝重起来:“一个人的影子无法铺满大地,但有些声音却可以传得很远很远,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施主竟然能听见来自远方的声音,定然是心思明澈,想来上天应当在注视着你,他希望你能去帮他做一些事。”



    “大师的意思是,这世上真的有仙佛?”徐蜜阳不可置信的问道。



    念一双手再次合十:“南无阿弥陀佛,我并未说这世上真的有仙佛。”



    “可是大师你刚刚明明说有上天在注视着他,要他去做一些事情。”



    念一笑道:“仙是什么,佛是什么,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给了某些杰出之人加冕的皇冠而已,他们其实就是我们,他们并没有神通,他们有的只是一颗感化世人的心。我所说的上天在注视着他,其实是指他的心在注视着他,若他能以这份特殊能力去感化世人,那么他便也是仙佛,即使不能一步一青莲,他亦是仙佛。”



    “只要能感化世人,即使不能一步一青莲,亦是仙佛?”李嘉文轻声呢喃,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出现一股暴戾之气:“依你的说法,仙佛只是夸大其词而已了?”



    念一道:“仙佛并不是夸大其词,仙佛只是意识中无所不能的表现而已,他们或许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移山填海,但他们却能在你的脑海里一念无极。”



    李嘉文道:“那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是现实世界,还是你所说的一念无极?”



    “是现实世界又如何,是一念无极又如何,你在其中,我也在其中,这便是世界。”



    “你别跟我打哑谜,给我一个最直观的答案,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念一看着李嘉文,然后他伸手指向徐蜜阳,问道:“若是她在这个世界消失,你可会心痛?”



    李嘉文淡漠道:“不会。”



    念一再问:“那若是你父母在这个世界消失呢?”



    李嘉文的双眼立即变得血红,暴躁的情绪随时会让他失控:“我来这里,正是因为我的父母已经消失了,我想问问你,这是不是我的意识世界,如果是的话,那么我的父母就还在现实里活着,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也要让这真实的世界变作虚幻!”



    “原来如此。”念一面色悲恸:“你如此激动,你如此心痛,即使这世界真是虚幻的,那又与真实有何区别,因为只要你在这里面,你父母离去的事情,便无法改变,这便是现实。”



    “你说什么!”李嘉文咆哮了起来:“你们这些和尚和道士就是这样,喜欢故弄玄虚,别人问你们吃饭了么,你们非要说吃与不吃都是修行,所以才说你们是妖言惑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念一手持佛珠,面色慈悲。



    徐蜜阳拉住李嘉文,她满脸歉疚的对念一说道:“有劳大师了,冒犯之处还望大师谅解。”



    “何来冒犯之说,只不过是真实性情而已。”



    徐蜜阳施了一礼,然后强行把情绪激动的李嘉文塞回了车子,而她则找到扫地的小和尚,去了功德箱处捐了一个信封。



    “这世上原来没有仙佛,有的只是一些与众不同的天赋而已。”徐蜜阳会心一笑,她抬头看着蔚蓝青天,风吹着她的脸,很是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