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家俊走出小屋,眯着眼看初生的太阳时,此时的沈慧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城市,然后踏上了离别的火车。
张家俊掏出从警察手里领回来的手机,首先入眼的就那段长长的短信。
他一字一字的默读,一连好几遍。他萧索落寞的身影停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久久呆立,神色黯然。
沈慧的号码已经变成空号,这是毅然的诀别,现如今已无需多言。
也许是纯粹的巧合,也许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两人在此时听到了一样的歌声---《默》,只是这声音一个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低吟,一个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流淌。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沉默地沉默在深海里
重温几次
结局还是
失去你
···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不还手...不放手...
笔下画不完的圆,心间填不满的缘,是你
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
挣不脱...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
啊···失去你
啊···我失去你
···
站在303病房前,张家俊伸手摸在门把手上,却感觉这把手有千斤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一下心情,推开门。
病房里,彭勃正靠在窗边小憩,张家俊的父亲正在收拾东西,他姐姐和他母亲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父亲张卫国看见推门而入的张家俊,眼睛一亮,神色一喜,之后又回复到淡然的表情,轻声说道:“你回来了。”
这轻轻的一声,差点击碎张家俊的心,他的母亲和姐姐也睁开眼睛。
张家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哆嗦起来,终究无言。
他向他父亲点点头,然后走到母亲的床前,之后,跪了下来!
“妈,我回来了。”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悔恨,张家俊低着头,任由眼泪滴在地板上。
他母亲挣扎着想要起身:“家俊,你怎么了?”
“我没事,妈,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张家俊起身阻止,然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孩子,妈没事。”
张家俊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然后向他姐姐问好。
“姐,你感觉怎么样?”
张家佳微笑着点点头:“我没事,医生说休息两个星期就好,你不用担心。”
之后他又向父亲了解起情况。
张卫国简单说道:“手术很成功,你妈现在没事了,剩下的就是定期服药,然后保养身体,刀口长好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张家俊晗首表示明白,然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彭勃。
“谢谢。”
彭勃微微一笑,摆摆手。“走,出去抽根烟。”
两人来到吸烟区,张家俊刚想掏烟,彭勃已经主动散了一支。
张家俊看了一眼彭勃,满脸疑惑地说:“你不是不抽的吗,什么时候学会的?”
彭勃摇头叹气,吸了两口烟道:“以前我觉得吸烟没什么,现在发现原来吸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彭勃语气里充满寂寥与落寞,张家俊微微皱眉,这同样说中了他的心声。
彭勃没有注意张家俊表情的变化,自顾自的又说:“你知道我这两天想的是什么吗?”
张家俊摇头。
彭勃轻笑:“我在想,等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就跪在夏栀芯的面前向她求婚,虽然这事不一定能成,但是我一定要完成我这个心愿,可是我后来又想想,自己脸皮薄胆儿小,到时候可能跪不下去。”
说到这里,彭勃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
“可是···”张家俊不忍见自己的兄弟陷入情网不能自拔,刚想开口劝说反而被彭勃摆手打断。
“我知道,她已经到了国外,此生能不能再见都很难说,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这个我明白。”
“嗯。”张家俊觉得这话同样适合于自己。
“这两周来,我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我觉得我活着不是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活着是为了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家人平安,事业有成,婚姻幸福,这些都不是别人评价的,而是自己感受到的。”
张家俊点点头赞成道:“说的对。”
“所以,接下来我会按照我原先的计划,一步一步去努力,一步一步去争取,等到机会成熟,我会去找她,然后彻底做个了结,无论结果怎样。”
彭勃走到窗户边,双手抱于胸前,目光直射远方,仿佛远方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张家俊也沉默无言,默默地站在彭勃身旁,抬头远眺。两个年轻人,不知不觉中,原本岔开的人生之路,走着走着却似曾相识起来。
一片烟雾缭绕之下,两个人的身影矗立在那里,同样的落寞,同样的坚定,宛如两棵青松,任由外界风雪飘摇,独自岿然不动。
两人回到病房时,正好李家文买饭回来,他微笑着向张家俊打招呼,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众人就着简单的饭菜,在病房里吃了个团圆饭。
接下来的几天里,彭**身回程,既然张家俊回来了,他自己也就返回公司继续实习去了。
张家俊本身也主动辞职了,正好全心全意的帮忙照顾母亲和姐姐。
不过三个大老爷们照顾两个女人,虽然人数是绰绰有余,但同样粗细不分,过程中闹出不少笑话,张家俊头一次感觉到原来照顾人也这么讲究。
在医院里的时间是百无聊赖的,他父亲没事还要回家做做活,李家文也换了工作,在一家小饭店里当了个厨师,生意红火的时候也不好抽身,最后只有“闲人”张家俊留守在病房里陪着他的母亲和姐姐。
不过,张家俊并没有让自己真的那么闲着,在空余时间里,他开始找来招聘信息,结合互联网上的求职网站,开始给自己谋出路。
他本身就是机械车床领域的能手,再加上这几年也辛辛苦苦的考了个在职学位,所以依据这个条件,他经过多方面分析,最后把目标定在了车床机械销售这一块。
现在虽说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平安无事了,可是这一场大病的后遗症还在,家里现在已经负债累累,自己更是欠了师父王一鸣十万块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说现在的医保政策在,可是能报销的医药费也只是小部分,这部分的钱留作后续的治疗和药费都有些捉襟见肘,所以挣钱还是当务之急。
一个月以后,他的姐姐和母亲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医院最后给她们体检了一次,之后就开具了出院证明。
回到熟悉而又稍显陌生的家,张家俊主动扫起院子和大门口。
他低着头一把一把的扫着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有路过的熟人,三三两两指指点点的走过去,偶尔还有些流言蜚语钻进张家俊的耳朵里。
听到这些胡扯的瞎话,张家俊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副淡漠的表情,完全是充耳不闻。
扫完地,张家俊还提来一桶水洒了一遍,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干净利落的院子,满意地点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家俊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妈,我打算这两天就回去打工了。”
他父母没有说什么,张卫国点点头,母亲王秀兰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在他碗里。
“出门在外,不要亏待自己,天冷了要加衣,没事就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叮嘱道。
以前张家俊听到这些话,总觉得自己的老妈太唠叨,自己又不傻,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做错?而现在张家俊再听到这里话之后就不这么想了,简单的叮嘱,代表的是无比厚重的爱,代表的是无可替代的关心,守得住这几话,也就是守住了本心,守住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张家俊鼻子有些酸,他点点头,然后就着那块肉,猛扒了几口饭。
再次踏上火车,看着沿途的风景,这次张家俊却有不同的感悟,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张家俊还是选择回到那座城市,准备在那里重新开始。
刚下火车,张家俊没想到王一鸣叼着烟在出站口等着他。
于是,张家俊脸上一喜,开玩笑道:“师父,你不会是来催债的吧,我可说明啊,我现在穷得叮当响,一个子都没有啊。”
王一鸣笑骂道:“你小子少给我贫嘴,你师父是那种人吗?”
张家俊撇撇嘴摇摇头:“我还不了解你?”
王一鸣嘿嘿一笑:“行啦,反正那钱也是我养老的,我现在还不老,暂时用不到,就算你不还也行,以后就给我养老送终吧。”
听到王一鸣这话,张家俊急忙摆摆手道:“别,您多难伺候啊,我砸锅卖铁也会还钱的!”
“你小子,师门不幸啊!”王一鸣捂脸。“好了,知道我为什么来接你吗?”
张家俊笑嘻嘻地搓搓手道:“师父,还是您好,我正愁着到哪里住呢。”
“你呀。”王一鸣指指张家俊,“跟我来吧,这地方人真是太多了,等个车都要半天!”
“是啊。”张家俊附和道。
“对了,明天去你原来的公司把你那车提出来,我帮你看了,雷秘书的事已经调查清楚,而你现在已经主动辞职,调查结束,你已经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了。”说到这里王一鸣看了一眼张家俊,接着补充道:“有车就方便多了!”
“唔!”张家俊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