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川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逃过此劫，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张家俊的愤怒以及复仇的欲望。换位思考之下，刘道川扪心自问，假如自己是张家俊，面对这种情况，自己是会怎么做？答案是毫无犹豫地出手教训自己的敌人，然后好好将过往的仇怨算清楚。



    刘道川判断张家俊也会这么做，所以，此时的他已经不再祈祷有什么奇迹发生，甚至他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轻笑，既无奈又淡然，同时还带有一丝的挑衅意味。



    “来吧，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服吗？原因就是看不惯你的这种优柔寡断！像个小女人一样畏手畏脚，不就是挥拳吗？你现在手软了？”刘道川感觉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力道并不大，这让他心里很诧异，



    不过，他并没有获得一丝的安全感，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更让他心里不安，于是在这种心理之下，他选择用言语做挑衅。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同时也是刘道川最后的尊严，他在心里已经暗暗决定，哪怕自己被打得很惨，也绝不求饶！



    张家俊没有理会刘道川挑衅的言语，他双手发力，一把将刘道川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到旁边坐着聊聊吧。”



    刘道川一脸懵相，他狐疑地盯着张家俊的眼睛：“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呵呵，我说我只想和你聊聊，你信吗？”



    “难道你就不想打我一顿？毕竟我们两个曾经斗得你死我活，这仇你就不想报了？”



    张家俊扶着刘道川，然后走到了墙边，之后他便靠着墙席地而坐。“如果我早碰见你两年，可能还有打死你的欲望，而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了。况且，我打你一顿又能换回什么？曾经的事情可以改变吗？不能。失去的东西可以回来吗？也不能。”



    刘道川低着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张家俊，之后他也扶着墙慢慢做了下来。他的右腿没有行动能力，席地而坐之后还需要他用手摆好他的腿。



    对于张家俊的回答，刘道川表示反对与不屑，他轻笑道：“是不能改变什么，但打我一顿至少可以满足报仇的心愿，可以让你感到复仇成功的满足。你难道不恨我吗？呵呵，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大的胸怀。”



    张家俊低着头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解释，只是拨弄了一下怀里的吉他琴弦。“你这腿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从S市来到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刘道川的神情一下子黯然失落起来，他舔了舔嘴唇，问道：“有烟没有？”



    张家俊尴尬地摇摇头，他已经戒烟很长时间了，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际，所以他身上也不带烟。不过，张家俊还是向徐萱柔摆摆手，然后对其说道：“小徐，请帮我去买包香烟吧。”



    徐萱柔点点头，然后走向不远处的路边报亭。



    在这个期间，张家俊和刘道川都没有说什么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坐在马路上，彼此想着各自的心事。



    徐萱柔把烟和打火机递到张家俊的手里，同时还交给他两瓶矿泉水。张家俊轻声道：“谢谢。”



    徐萱柔点点头，然后展开一张报纸，垫在地上，之后她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像个准备听故事的小女孩。



    事实上，接下来张家俊和刘道川的对话就是故事，原本是水火不容的两人，现在却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没想到人生之路走到现在，发现最想聊一聊的却是自己的对手。



    吸了几口烟，刘道川捏着烟，长吁一口气道：“姜老板被抓之后，他的那些明面上以及暗地里的产业全都乱作一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况且这些都是涉及利益的东西，我根基浅，又不自量力，企图在这场纷争里分的一杯羹，呵呵，其下场可想而知，能够抱住小命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了，失去一条腿又算得了什么？”



    张家俊没有说什么，只是从烟盒掏出一支烟，然后默默地点上。



    说到这里，刘道川又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他脸上又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不是成了废人，而是老母亲在辞世的时候，我没能守在她身边，那时候我重伤昏迷不醒，等到后来才知道她老人家已经不在，留给我的只有一盒骨灰，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曾经张家俊也为了凑齐给母亲做手术的钱而选择爬上高楼，所以对于刘道川的痛苦他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对于遗憾的理解，张家俊有时候会做这样的猜想，倘若自己母亲的病没能治好，然后就这样撒手人寰，而那时的他还身处牢笼，等到被放出来的时候估计也会面对一盒骨灰，那么这样的遗憾同样会折磨他的一生。



    刘道川沉默良久之后，讪讪一笑，他扔掉手里的烟头，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继续说道：“等到后来，身体残疾、无依无靠的我就开始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一路漂泊，我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过风景，最后来到了这里。另外天意弄人，竟然让我们在这里遇见，真是天意弄人啊。”



    “怎么不回家乡？这么流浪也不是办法啊。”张家俊问道。



    刘道川揉了揉自己有些麻木的右腿，自嘲道：“母亲不在了，家里早就没了亲人。另外就我这个模样，回到家乡还不是让人看不起！年轻的时候我麻木不仁，街坊四邻全都得罪了一遍，估计在家的日子还不如四处流浪，等到我哪天挪不动了，那就走到哪里就死在哪里吧。”刘道川的语气十分淡然，看来他的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宁愿在外流浪，也不愿意回到家乡。



    “话说你怎么也混得灰头土脸的？这位是你老婆？”刘道川把目光投向徐萱柔，同时问道。



    张家俊散了一支烟给刘道川，之后解释道：“我和小徐就是朋友关系。”



    “哦。”刘道川多看了徐萱柔几眼，他接过烟，然后张家俊给其点上，他用手捂着火苗，等到点着之后轻轻拍了拍张家俊拿着打火机的手：“如果这样的话，那你现在应该没有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