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川很长时间都没有洗过澡，身上自然有一股难闻的酸臭味。之前在开放的环境里，这种味道还能散开来，但如今刘道川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在汽车内的狭小空间里，这种味道就有些让人无法忍受。



    王一鸣不悦地皱着眉，把车窗开到了最大，徐萱柔也用手掩着口鼻，而张家俊好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思早就飘走了，哪里还在意这些小事情？



    看见坐在后排两人嫌弃的表情，刘道川轻笑了一下，之后掏出一支烟，转头问张家俊：“可以吸烟吗？”



    “可以，左转还是右转？”



    “左转。”



    刘道川吸了两口气，轻轻地摸了摸车门扶手的覆皮，感叹道：“这都是实木真皮的吧？”



    “嗯。”



    “这车至少得还几百万起吧？”



    “嗯。前面能上高架，我们怎么走？”



    “不上高架，我就对下面的路熟，上了高架我就不认识路了。”



    “好。”



    刘道川感慨于车内装饰的低调奢华，而张家俊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本来，刘道川还想多问几个问题，但是看到张家俊心不在焉，爱理不理的模样，他便轻轻笑了笑停止发问，之后一边观察起汽车内部的装饰同时一边指路。



    在刘道川的指挥下，张家俊驾驶着汽车，穿过几个街区，转过七个路口，最后停在了一条街道上。



    这条街道很普通，和市区里众多的街道一样，两边都是商店，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路两旁种满了芒果树。



    此时正是芒果成熟的季节，树上结出的芒果将要成熟，挂在枝头，显得十分诱人。



    刘道川首先下了车，徐萱柔帮他将放在后排的拐杖取出来，张家俊把车停好。



    之后，刘道川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商店说道：“沈慧就在这家裁缝店里。”



    张家俊放眼望去，目光顺着刘道川手指的方向落在那家裁缝店上。



    从外表上看，这家商店实在太普通了，水泥色的卷帘门悬在房檐下，门口是玻璃的推拉门，屋里面好像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料，具体是什么样式的由于光线看不清楚，门面之上是统一制式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沈慧制衣四个字。



    看到沈慧的名字，张家俊心里便有了七八成的肯定，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些不相信刘道川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张家俊心里的疑惑已经消散大半。



    张家俊并没有直接向这家店铺走去，而是转身从车上拿出之前没喝完的那瓶矿泉水，然后打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刘道川拄着拐杖走到张家俊的前面，回头道：“走吧，进去看看人在不在？”



    “稍等一下，我喝口水。”张家俊拿着矿泉水瓶，每喝一口水就会等上一会，动作不紧不慢，目光却一直在不远处的那家店铺上不曾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道上的路灯被点亮，黄色的灯光像是宣告夜晚来临的信号，街道上的行人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经过，豪车与乞丐的强烈对比，不免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眼光，巨大的反差让他们忍不住好奇起来，而这一切张家俊都没有在意。



    “好！”张家俊放下手里的瓶子，说了一声好。



    刘道川一马当先，但是张家俊和王一鸣他们很快就超过了他。



    来到制衣店的门口，张家俊轻轻推开门，看见屋里有个女人正在低着头裁剪布料。她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剪刀上，没有抬头，却很礼貌地问：“您好，是来买布料的，还是要定制衣服？”



    就是这个声音！张家俊不由得捏紧拳头。屋里低着头的女人就是沈慧！



    王一鸣和徐萱柔也走进来，小小的店铺里本来空地就不多，现在他们三个人都挤在门口，一下子就显得屋里的空间很狭小，而且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自然也让沈慧抬头仔细看。



    从沈慧离开张家俊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过联系，算算时间，这个别离的漫长过程都已经十年了。



    十年，岁月变迁之下，不仅物是人非，还改变了相貌容颜，以至于沈慧第一眼都没有认出张家俊来。



    当然，这也与张家俊这段时间不修边幅有关，他现在胡须没刮，头发很长，穿着也很随意，再加上本身气质上的变化，自然和曾经的那个小伙子判若两人。



    张家俊盯着沈慧的脸，默不作声，而沈慧则是把目光移向旁边站着徐萱柔身上，她没有见过徐萱柔，作为一个陌生人，她自然不会留意，之后她又看向站在门口的王一鸣，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总感觉站在门口的老人是自己的熟人，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们有什么事吗？”沈慧轻声问道，此时她已经看出来这三人不可能是来做衣服的。



    “咳咳。”王一鸣轻咳一声，提醒出神发呆的张家俊。



    虽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你是沈慧吧？”张家俊憋了半天首先问了这么一句。



    “是。”沈慧疑惑地扫视着张家俊，成年人的声音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张家俊一开口，沈慧便疑惑起来，现在她心里的那种熟悉感越来越浓了，沈慧现在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些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只不过自己可能把他们忘了。



    忘了是幸福的，但同样也是残酷的。原本以为的永恒，其实只不过是一句承诺；原本以为的深刻，其实根本抵不过时间的磨泡。当繁华落尽，岁月淡漠，能够留下的都已经变了颜色。



    张家俊上前一步，看着沈慧的眼睛：“我是张家俊，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张家俊的话，沈慧一下子想起了曾经过往的种种，回忆宛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脑海，她猛然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你是张家俊？”



    “嗯。”



    “你是王一鸣王师父？”沈慧又看向王一鸣。



    王一鸣轻轻点头。



    “我...”沈慧一时语噎，手足无措的她拉了拉衣服的下摆，一双手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