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过那几个姑姑,一下子冲了进去。
暗暗的屋子,没有掌灯,纱曼也只是自顾自地垂下。屋子里窗户都紧闭,没有一丝阳光进去。
而那张纱曼背后,隐约可以安检一个躺着的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
他赶紧箭步过去,掀开帘子,看着里面人儿惨白的脸。
“还不快去喊太医,娘娘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这群奴才是不想要脑袋了吗?”冥青钺眼中含着怒火,抱起躺着的人,感觉她全身冰凉,没有一丝暖意。
“身子这样冷。”
“怎么还不去!都想死了么!”
屋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些人看起来哆嗦地更加厉害。
姑姑们把手中东西放下,跪着却不置一词。
沫儿好不容易跟了上来,看见冥青钺抱着杨欣,赶紧冲上前跪下。
“皇上,这里不吉利,皇上还是先……”沫儿的话到嘴边,却终究吞了下去,这些,说道这里,想必他已是懂了。但凡仙逝的妃嫔,皇帝都是不能直接触摸身体的,冰凉的尸体有寒气,也晦气,这时往往就是吩咐几个妈子处理,将妃嫔的尸骨清理然后放入一个水晶棺材,过了头七,便可下葬入皇陵,此期间是允许皇上来探望的。即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也是不容许如此亲密接触的。
“都下去。”冥青钺的声音很细,细到大家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立即,又一声划破长空的喊叫,撕心裂肺。
将整个后宫都撼动了。
“皇上,娘娘走得很安详,她……”
“滚!”沫儿似乎还要说话,却被他一言断了。他正眼也没看那些宫婢,可是语气凉到足以杀人。
大家亦是伤心,又十分害怕,全数退了下去。
屋子很静,冥青钺看着怀中的人,嘴角一抹绝望的笑。怪不得,怪不得她会突然转变,对自己那么温柔,原来她早就打定了这一切,可恶的女人,狠毒的女人,她真的不管自己就这么走了。
手顺着那冰凉到不能再冰凉的脸,触及她的鼻息,没有任何温度。
她果然死了?死了?
冥青钺傻笑着,将手松开,而此时,她的手也一起因为失去支撑落了下来。冷酷地宣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然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你起来啊,起来打我,欣儿,欣儿,我们昨晚还抚琴唱歌,我知道你在骗我,骗我把你关在这个笼子里,起来好么,我们继续玩。”
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语气,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望着怀中的人,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张小到可以一掌包下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她的身上亦是一件素衣,白色的衬着皮肤,看过去心里冷冷的。
他开始摇着她,可是无论他多么大力,身上的人也只是如木偶般随着他摇动的方向来回,那长长的睫毛下深深的眼线,紧闭的双眼,没有一点反应。
“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所以故意假装不理我对不对?”
他依旧自言自语,可是屋子里除了那慢慢亮起的光线,在无任何回应了。
“欣儿,我好爱你,好爱你。欣儿。”忽然,男人像是一个伤心的孩子般,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将她嵌入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只觉得嗓子一阵干涸,心没有任何氧气的补充,快要窒息般,他不懂,为何她要去寻死,三年都过来了,为何再见到她后她就那么渴望离开,不惜以死相逼!他有些恨那个男人起来,更加恨眼前的这个女人。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秦暮雪带着宫女推开了沁音阁的门,冥青钺的那声狂吼,她并不是没听到,那是她的夫君,那样的伤心,亦是她的伤心。为了那个女人,她今天特意打扮的很朴素,在凤藻宫内,在她听到那声狂吼之后,她便下定决心。
“皇上,妹妹她去了,请皇上节哀,如今当务之急是尽早操办妹妹的丧事,入土为安才好。”秦暮雪很体面地说着,眼看泪水就要拂面了。
冥青钺本就无心去听,眼下更是怒气堵心。
“滚!都给朕滚!”
“娘娘,我们出去吧。”兰儿望了眼里屋坐着的人,扯了扯秦暮雪的衣角。
哼,她冷哼了一声,愠怒而去,那个女人。
沁音阁一夜间忽然变成灵堂,雪白的纱布挂满了整个宫殿,灵柩就安放在大殿正中间。夜间,两个宫女陪着沫儿守夜。
暗风呼啸地吹,给死人守夜本就恐怖,这会儿看着屋子里的白布翻来飘去,更是让人一阵揪心。
那两个宫女低着头,不断地往火盆里加纸钱,可是小手却抖动得厉害。额头上也隐约可见几粒汗珠。现在不是夏夜,出汗显然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害怕,异常的害怕。
“姐姐,你说娘娘的鬼魂会不会忽然出现?”其中一个小宫女终是忍不住,哆嗦地看着沫儿的后背,怯生道。
“闭嘴,忘记了娘娘平日是如何带我们的么?只需记得娘娘的好!”
沫儿语气很冰寒,就像这空荡的屋子,没有任何温度,虽然火盆里火苗旺盛,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就是,娘娘不会害我们的。”另一个宫女也细声道,虽是如此说,却也只是打肿脸,她回头看了眼背后,忽然一道黑影窜过,吓得啊地叫出。
“怎么了?”刚才那个宫女本是刚好,这会儿又忽的汗毛竖了起来。
“有……有鬼……”
她指着外面,结巴着,硬是不敢再看漆黑的外头。可是另一个宫女随即一看,却是两个鬼影也没有。
“你们别动,我出去看看!”沫儿忽然冷呵了声,转身就朝外面追去。
留下两个身影互相抱着,再也不敢望向那灵柩,更不敢看向那黑漆漆的门外。
忽然,狂风乍起,瞬间将屋内烛光熄灭,屋子里一下子伸手不见五指,暗乎乎地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