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是有备而来,瞧着地上的赃物,冷笑的看着齐耀祖想要‘毁尸灭迹’。
“别瞎忙活了,这会儿,十郎该请了武侯铺子的人来了,你前脚出去,说不定后脚就能打个对面,多巧啊,省的再去搜贼赃。”
“你吓唬爷呢吧,你齐爷可不是被吓大的!”
齐耀祖不信邪,怎么就能抓的这么巧,好像提前能掐会算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儿?
对!贾氏怎么可能知道,保不齐现在就是在蒙他!
齐耀祖越想越觉得自己抓住了要领,一下子整个人都松快起来,兜着一包东西当真就要出去扔掉,贾氏也不拦,只是瞅着他摇头,草包一个。
刘齐氏开始时没顺过气来,有气无力的让俩孩子进里屋去以后,慢慢倒是冷静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观察贾氏,能一进门就直接奔着赃来,起码是心里真的有数,不能大意了去,她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真的,是保了齐二然后她被刘大打死还是看着齐二吃官司?
她纠结犹豫着,不管了,她一个外嫁女已经为娘家操碎了心,爱咋咋地吧,可是,眼看着她兄弟就要打开大门……齐家就这一根独苗,实在是不能舍了啊……
“回来!”
终归还是不忍心,刘齐氏颓败的转过脸来看贾氏,“你说吧,打算怎么办。”
贾氏乐滋滋的伸出五个手指头,刘齐氏冷笑,“五百文,好说。”
“你打发要饭的呢,五贯,一文都不能少!”
啪!
刘齐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抄起手边的柴火棍子就朝着齐二扔过去,“你个畜生,今儿我就替老齐家清理了门户,走!见官去,索性大家都不活了!”
刘家院子里的吵闹,哪里能挡住,看热闹的都在门外伸长了脖子。
唯独隔壁不远的贺家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原来自从贺子庸的亲事有了定信,贺氏终于心愿得偿,这些日子哪也没去,就在家给香案上的两尊泥像虔诚的诵经,还这些年求的愿,今儿刘家实在是太吵了,她起来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继续诵经。
外面已经把两家的亲事,传的有影无形,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就被小小的门窗隔着,留下贺氏一个人呆在这块净土里,独自欢喜。
而另一位当事人,罗琦,因为一向不与外人主动接近,这段时间见不到贺子庸,索性早出晚归奔着西市去推销自家的商品,旁人看她的眼神一向奇异,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再说,她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因为她找到了扬名的好机会!
双楼会!
千乘县美食界三年一度的盛会,之所以三年一度,是因为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
就西市说起,第一年,参赛酒楼分别在谷雨、重阳、年前三个固定的日子摆出小市宴,铺着红绸布的长条桌贯穿了西市的主道,大大小小的美食被打乱顺序摆在桌子上,每道菜前面都有一个空空的竹筷筒,每场小市宴淘汰赛,由划分在靠近西市这一边的几个坊区定居的食客,投掷竹筷数为凭据,三场两胜制,选出六家候选酒楼;
第二年,时间不变,六家酒楼摆的却是小擂宴了,地点选在招贤榜旁边的擂台上,六家酒楼各占一处,轮番上菜,由西市片区里的权势人物,共同品评,三场两胜,选出一家代表酒楼;
第三年,东西二市决出的代表酒楼的胜负之争,才是看点,县太爷亲临比赛现场,号称千乘宴,决出千乘第一楼来。
这第一楼可不是光挂着美名,罗琦虚心求教,看热闹的人里面不乏心肠热的,“那就是金山银楼,进去一顿饭,没个五两金就别想出来,不然,怎么能叫千乘第一销金窝。”
“如今西市逍遥楼和东市苏楼各自在西东二市胜出,明年一战可就至关重要了!”
难怪招贤榜上大大小小贴了几十张红底黑字的招贤榜文,全是逍遥楼求才若渴重金诚邀各地美食大家的文。
“逍遥楼开出的条件好高啊。”
罗琦挤在人堆里看了一圈,边上一个大婶翻了个大白眼,“小娘子外地来的吧,逍遥楼可是咱千乘正儿八经的第一楼,这点钱也算高?你没看见原来还贴着求方的文,那才是千贯重求,要是有那么一个方子,老婆子就发达了,这百十贯钱的又算什么呢。”
鼠目寸光。
罗琦笑笑,秘方可是生财之道,一辈辈传下来的财富,这会儿信息如此不发达,秘方的价值简直就是稀缺,代代积累起来千金也不算什么,可一旦卖了就算是还偷偷用着,竞争力能和大酒楼比吗?一时好过,终有用尽之时。
“妇人之见。”
显然也有人是不赞同的,只是罗琦皱眉,还是极为不适应这里贬低之前总冠一个妇人之名在上,人和男人,不过就是生理区别而已。
“你们听说了吗?东市的苏楼这几年可抢了咱西市逍遥楼不少生意,这一次的双楼会,逍遥楼能不能保住第一楼的名号,就看这两楼的最终对决了,曲家这一次也下了狠手,听说逍遥楼这次从长安城里请来了一位高人来助阵。”
“哼,一个高人有什么了不起,苏楼还请来了贵人呢,县太爷都亲自陪着在千乘转了三天,曲家么,前任贾太爷都玩完了,曲家还能横多久?”
“你哪边的啊?东市来找茬的是不是!”
西市人这才发现居然有东市人来这里探虚实,东市人少,嗫嗫嘘嘘的甩了几句狠话就灰溜溜的走了,罗琦退在一边理顺了一下,逍遥楼背后的曲家,是千乘第一富,旗下的产业几乎涵盖了千乘县的方方面面,前任县令贾太爷都与曲家家主交情颇好,曲家出来的人,别说是小姐少爷了,就是个老仆,在千乘基本都是横着走。
前任县太爷?
她娘可不就是贾家出来的,聪明有余贪心不足,官家小姐就这个德行,由此可见贾太爷也不是个好鸟,难怪被打下去流放了全家……
“姓贾的官商勾结,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颜面!皇上仁慈,这种人就该斩首才对。”
“吴秀才来了啊。”
“吴秀才。”
“吴秀才好。”
穷酸的老秀才路过这里,穿着与旁人厚厚的棉衣不同,十分显眼,显然是被刚才的热闹吸引过来的。
至于向他打招呼的人,眼神顺着高抬的下巴看过去,清高的微点下颌,就算是回应了。
可罗琦练就了小三十年的眼力劲,还是一眼就看到老秀才光鲜的青色长衫里,微微露出的一丝里襟,旧的都泛了黄,冬日晴冷,内里不知穿了几件旧裳才撑起外面一袭薄衫的翩翩。
“此等铜臭熏天之事竟敢攒用‘贤’字,不知羞耻!”
吴秀才不屑的看看那招贤榜上的红贴,慢悠悠的溜达走了,剩下的人群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语,罗琦也禁不住哂笑,从商为贱那也是要看段数的好吧,小商贩和大商贾不可同论,自古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连皇帝都对之和颜悦色,难怪一身酸臭气,年过半百还是个穷秀才。
还好,阿谨开化,不似眼前这人的嘴脸。
“散了,散了。”看热闹的扫了兴,一哄而散,招贤榜前面清净起来。
“逍遥楼,曲家。”罗琦想起那个带着同行来吃饭的曲大少,不知此曲乃彼曲否?
若是的话,她便只好舍近求远去东市那边碰运气了,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榜文,最终还是揭下来一张,先去看看再说。
她前脚一走,不远处一个歇脚喝茶捂的厚实的壮汉,也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