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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激情公园
    考试结束的第三天下午,天气凉爽了许多,他们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尽管数学考得都不大理想,但其他几科的满意还是填充着这一点点遗憾。他们的情绪和这美丽的初夏的城市景色一样,昂扬且清丽。



    至穹,咱们到外面随便走一走。



    秋玉萍邀请他,口吻已亲切熟悉得像多年的同事一样。



    张至穹的心里还有些忐忑,这毕竟是第一次被一个女性邀请散步。在他教书的那个遥远的山城,年轻男女一块在大街上散步似乎还不曾有过,更何况他在中学里当着教师。他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见到过那让年轻人暗暗羡慕和偷偷向往的动人风景。



    好,玉萍。



    张至穹镇定一下,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绪,他不能让秋玉萍看出来,他是一个从封闭落后的小山城里偶尔走出来的小山毛子。同时心里也想着,玉萍毕竟是大厂矿大企业子弟中学的老师,她的热情活泼大方自然的气质再加上她素有的个性,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玉萍个头不高,但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胸脯高高地挺起来,有成竹在胸的自信的模样。她是那种面色纯白净的女性,像她身着的那件素净纯白的连衣裙一样。张至穹和她并排走着,说话时注视着她的一张白净的脸,才发觉她的鼻梁两侧有一些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小雀斑。这反而增添了她光洁脸庞上一些生动。



    那时的平阳城还确实是一一座富有特色的小城,街上人车并不多,而街道却气派宽敞,历史悠久的平阳府处处散发着古老而鲜活的气息,从残破待修复的鼓楼上,从横亘城西长满青草的绵延浑黄的老城墙上,从街面——家家南方人开的发廊里和这雨后散发的一股又一股气味里,张至穹嗅出了这亲切的古老而鲜活的气息。



    在两家书店逛了一圈儿后,玉萍忽然问张至穹,公园离这儿不远吧。



    张至穹说,鼓楼西面就是。两人脚步闲适地走进小巧却被绿色包围着的人民公园。



    绿色,忽然又让张至穹想到了那辆邮政自行车。



    他向秋玉萍讲述了骑车冒雨行驶二百里山路的经过后,玉萍惊讶地站住了。



    她的眼光里立时流露出敬佩的成分。



    至穹,你绝对能考上,你的行动已经感动苍天啦。上了教育学院,你应该把它写成小说的,这实在太动人。秋玉萍由衷地说:



    你写吧,玉萍,不论我能考上考不上,这篇小说还是由你完成吧。



    秋玉萍脸一红,笑笑说,我可不行,我喜欢读小说,却写不了小说,绝知此事要躬行,你把在风雨中的那种感受、那种感觉写出来,真实而且动人……



    两人说笑着,上了南面的假山,最后又登上西边的古城墙的角。



    这里站高望远,视野辽阔。城西南的大片土地尽收眼底。



    一阵凉风吹来,秋玉萍迎着风,她把双臂抱在胸前,呼呼的怡人的风把她的连衣裙尽情地朝后兜去,张至穹看到风中玉萍的小小双乳将裙子衬出好看的起伏,还有平坦的小腹和一双大腿结实的轮廓。它们并不十分明显地突兀,但隐约地含蓄更能让他向往和心跳。她含情地注视着古城墙下的大片绿野,注视着遥远的西山上那一轮橘红色的太阳。



    至穹,你看多美——



    秋玉萍像被陶醉一般。



    大自然的神奇和瑰丽常常让人感动。



    如果我俩能同时考上教育学院,一块学习三年,那该多好!



    秋玉萍一句表达此时愿望的话,让张至穹心里一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情急之中,他脱口道:



    玉萍,你肯定能考上,我有这种预兆。



    秋玉萍笑一笑,她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朝后使劲理着,张至穹看到她白净的脸上此刻涂了一层夕阳的柔和的橘红。



    当然,最美好的愿望是咱们都能考上,如果你考上了,你千万别忘了给我去一封信,向我谈一谈学院的情况,还有,下一年如何招生……



    听秋玉萍这么一说,张至穹反复强调,不论谁被录取上,都给对方回一封信……



    古城墙上,他们谈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张至穹送秋玉萍上了南去的列车。他是骑着那辆浑身绿色的邮政自行车把玉萍带到车站的。列车启动的一瞬,秋玉萍朝他挥着手,她白净的脸庞探向车窗外面。记着,至穹,给我回信一定会见面的



    张至穹挥着手,看着列车慢慢向南驶去。……



    省教育学院的录取比例,那时是二十分之一,而参考者又是本学科教龄三年以上的中学老师,其竞争的激烈和能否考取的渺茫一样是可以想像的。



    那时的夏季,一个炎热而孕育美好期待的季节。张至穹匆忙的脚步踩着这个季节焦点的时候,其内心的焦虑和渴盼像一轮疯狂高悬的太阳,每日都在高高地辐射他。蒸发着他的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考试归来的许许多多美妙的构想像太阳底下那一点点可怜的水分,被一天又一天的焦虑弄得无影无踪。杳无音讯的考试与录取结果让他在一度时间里食无甘味,秋玉萍白白净净的面庞如同她那一身素洁白净的连衣裙,在他的焦虑中也遥远地几近苍白了……



    八月中旬在张至穹已彻底无望的灰心中,录取通知书像一封美丽而优雅的鸽子,从太原省会姗姗来迟地飞向这个遥远的偏远小山城,她给张至穹带来了喜悦亢奋也带来了他人生命运的一次大的转折。在张至穹以后的漫长人生旅程中,之他可以忘怀以往的任何一个年份,但他不能忘记他的一九八的三年,八三年夏季的热烈太阳的每一个轮回和富有山区气候的每一场山雨以及夜晚的习习凉风。



    兴奋之余的张至穹没有忘记此刻尚在南面遥远的中条山上的秋玉萍。他无法知道秋玉萍是处于像他一样收到白鸽的兴奋中呢,还是焦虑等待之后的灰心丧气里。



    玉萍一



    他从山区小城第一中学那间低矮陋旧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间里走出来,走到宽敞寂静的大操场上,他的脸朝着南方,朝着他陌生遥远的仅凭想像勾勒的巍峨的中条山,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情感单纯的呼唤。



    他不知道这声呼唤有没有应答。



    当第一场秋风带着沉甸甸的思索光临小山城的时候,汽车轮子碾着傭懒祥和的秋阳和崎岖山路上带着初秋情绪的落叶儿,载着张至穹一路来到了平阳城。正是上午十时正,当他购好了火车票,在宽大的站台上恭候列车的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一声惊喜交加陌生却熟悉的叫唤张至穹。



    他看到了几个月没有见到的秋玉萍身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像秋日一只美丽的蓝蝴蝶,向他跑来,朝他飞来。



    激动的张至穹扔下他手中的提包,张开双臂,跑着迎向蝴



    媒一般飞来的秋玉萍。



    在以后的二年多时间里,张至穹做梦都没料到,他和秋玉萍缠绵的情感经历居然会出现那种意想不到的结局,那或者不能叫结局的。该叫做什么好呢,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让张至穹好不伤心,他找不出合适的言词来形容他和秋玉萍的这段不了而了之的故事……



    张至穹陷入深深的沉馱中,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表情。



    细心的曲如坤观察到张至穹这一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她的心有些慌乱起来,她甚至后悔自己要“逼”着他心爱的穹哥讲出十余年前那一段她不知道但显然令他的张至穹不甚惟快甚至非常伤心的往事。曲如坤看到张至穹的脸色在电灯光下,忽然苍白起来。



    穹哥——



    曲如坤拿来毛巾,给张至穹揩拭着脸,因为她看到张至穹苍白起来的脸上有几道细汗慢慢渗出来,流下来。



    她给他冲了一杯茶水,让他慢慢喝水,慢慢平息激动起来的情绪。



    穹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他们了,你喝点水吧。



    看看天色已晚,曲如坤便忙着去烧饭,等到吃罢晚饭,她



    才看到张至穹的神情有所恢复,她在心里暗暗思忖:他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这让她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欣喜,她喜欢这样感情认真的男子,并能看出这种认真里许多执著的成分一股巨大的暖意悄悄流遍曲如坤的全身,她充满爱意地看着他,又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



    时钟敲了七下,晚上七点整。



    曲如坤一如既往地收拾准备一下,换上外套,稍事化妆,他得在七时半准时到天地之约歌厅去上班了。



    夏日的七点钟天还大亮着,张至穹没必要去送曲如坤,像约定俗成一般,他们每晚在小院落里作一番吻别。



    推上山地车子的曲如坤显得分外潇洒祺逸,一袭紫色长裙使她原本修长身躯更加苗条动人了。往日直直的披肩长发今日绾在脑后,形成柔软丰盛的一团,这更增添了她可人的风姿。再看细长柔韧的腰身拽动得长裙在悠悠晃动,在时时衬托她女性的柔美。



    她推车出门的时候,转过脸来,又送给他一个舒适温馨的微笑,且轻轻说道:



    穹哥,我十二点就回来,你等着我。



    曲如坤亲昵的声音还盈盈地缭绕在张至穹的小院里,他觉得小院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张至穹用力点点头,他的脸上又浮上了盈盈的笑意。



    8



    品读曲如坤的诗歌,就是品读曲如坤的纯情少女时代。他们并没料曲如坤的诗歌竟成了她情感的一个缺口,由此而演绎了情感波动和以后的故事。



    这是一段宁静平和的日子。



    这段日子之于张至穹和曲如坤,则充满了形而上的色彩,这在这个内陆省份的中等城市里,不啻形成一道纯精神的优美风景。



    穹哥,这是我过去的一些稚嫩诗作,不知道算得上算不上诗呢,反正那会儿就想写,就想用这种一诗的形式,把自己的情绪、心态记载下来。从这些稚气得令人发笑的所谓诗歌里,玲能寻觅出我当年的一些……一些什么呢?用现在的话说,做心路历程吧。穹哥,我让你看,我是鼓足了一些勇气的,你可不能笑话我。



    曲如坤确实犹豫了许久,她把过去的像日记本一般的记载她少女心绪的“心诗屐痕’翻了又翻。这是她少女时代私语式的生活片羽,有朦朦胧胧的对爱的向往和追求,有变幻不定的游移的心理流程,有忧郁多愁脆弱敏感的少女情怀……曲如坤略事犹豫之后,最终果决地给了张至穹。她知道,她把昔日里一颗少女纯真而迷茫的心,交给了她可信赖可依赖的人,让他给它们批注,期望得到他的理解,他在灵魂深处给予的人生解读……尽管它们是朴素的、稚嫩的,那是她那个年代里真实的心理写照。



    是么,坤坤,这么多!我真不知道,我的坤坤早就是女诗人啦,我只以为,在这个城市里,只有沙雨雪一个女诗人呢!



    张至穹一边打趣,一边随手翻一翻曲如坤递过来厚厚的—个笔记本。沉甸甸的,每一页都密密地留下了她作为一个少女的真实的诗心。张至穹就不敢随意地翮阅了,他得细细地品味每一首的诗意,就如同细细地品味她那个并不十分轻松的少女年代……一种被充分信任的踏实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心域。



    坤坤,我并不嫌诗,我就凭直觉品读了,你就让我静静地体会吧



    夜,并不寂寞



    秋月洒下了温柔的宁静,



    风儿抚摸着夜色财熟的面容。



    飘飞的黄叶儿无言地萧萧,



    每一叶都撕碎一个秋的梦。



    张至穹暗暗吃惊,他没想到曲如坤的诗会有这种带有忧伤意味的情绪,而这种忧伤是淡淡的,正如诗中所云:远处的小溪流动着透明的忧愁,洗去迷蒙的憧憬。整个基调虽然有些低沉,但意像奇特清新,犹如一泓秋日的湖水,静静地却带有几分伤感地流人人的心田。



    张至穹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他几年都没有认真地品读过当代诗歌,一种阅读的兴趣和窥视自己心爱女性的往日情绪的猎奇激发起他强烈的欲望。



    眼望着透明的空间,



    我寻觅了千次百遍。



    让心儿随着微风,



    飘吧,飘,广袤高远……



    纯情,还夹带着淡淡的怅然,那种珙乎无依的心在苦苦寻觅一种纯净的理想,或朦胧混沌的爱的净土。但这种寻找多少带有困惑和不可言喻的失落感。失落又是淡淡的,凄清的,可心绪仍如一只无畏执著的秋雁,去悲壮地飞往寄存诗心的温暖所在……清丽、朴素,运用像征主义的手法抒发情感,把并不相关的意像摆放在一起,来取得意境上的整体和谐。张至穹在这首小诗里读出了少女时代曲如坤淡淡的孤寂的内心世界……



    诗歌一下把曲如坤拉回到十**岁那个花季如梦的年代,在那个纯真得没有任何杂念的岁月里,她少女的心域里除了绘両、学诗、读文、学作品之外,就是偶尔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将来是什么?在她少女的想像里,将来是诗一样的美妙,玫瑰一样的绚丽……可是,当她学成毕业,步入社会二三年时间里,居然没能有一份可人的工作,在歌厅,原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仗着自己被一份音乐才能和对唱歌的爱好,当然,还有每月老板发给的已不算少的四百多元的工资……但,曲如坤总觉得这仅是权宜之计,长此以往……她不敢再想下去,好在在歌厅里她结识了才华横溢的张至穹,并深深地喜欢、爱恋上他了,这对她渺茫的心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她有时甚至想,我没在歌厅里白呆呀!每每想到这里,幸福就如同夏日晋南这座中等城市的气流一样,温暖着甚至烘烤着她的心。



    这是一段谈诗论文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使二人很容易忆起往昔如烟的岁月。有淡淡的留恋,甜甜的追忆,而浓浓的喜悦之情是那些岁月过后二人的相识相恋,不是小布尔乔亚情调,但这段日子绝对充满了形而上的浓郁色彩。这道颇具特色的风景似乎与当下的人们的追求格格不入,但它却是这座色彩斑斓的美丽城市的多元化像征,文化,具体一点说,文学的溪水带着她特具的清凉,潺潺流动在这座火热的城市里,尽管悄无声息,却执著的柔韧,像炎夏中一股淸爽的风。



    张至穹小小院落里的那棵石榴树上,火暴的榴花已渐渐开敗,而青青的富有某种像征意味的一颗颗可爱的石榴们,繁繁地点缀在枝头之上。



    天地之约歌厅的小姐们情同姐妹,但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故事。不同的命运使几个小姐走到了一起,但面前的路不可預测。



    穹哥,和你商量一件事。



    一早起来,曲如坤洗涮梳理完毕,用布子擦拭着窗台、写字台,一边转过头来,笑微微地看着刚刚醒来的还在床上伸懒腰的张至穹。张至穹刚刚完成一个中篇《天光》的写作,昨晚又美美地睡了一个松心觉,他慵懒地打着哈欠。这时候,窗棂上出现了一道薄薄的雯红。



    什么事儿?还得这么庄重地商量?他问;



    前几天就想和你说呢,见你一直写着《天光》,今儿《天光》脱稿啦,我才敢和你说呢。



    卖什么关子呀,还不快说。



    天地歌厅那几位小姐大都是外地来的。我们在一块快一年啦,大家都处得很和睦。她们待我又很好,姐妹们都知道咱俩相好,还常常善意打趣呢,今儿,咱是不是就在这儿请她们一顿,大伙聚一聚。说到相好一词,曲如坤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我当是啥大事儿呢,这么个小事,行啊,你安排吧。



    张至穹一骨碌起来,洗着脸,说。



    以后有类似的事情,你安排好了,完全不用犹豫和商量,只需给我打声招呼就行,今后这个家庭在女皇陛下领导之下,就全面推行女权主义吧。



    张至穹打着哈哈,说得曲如坤也笑了。



    在外面饭店还是在家里?张至穹问;



    就在家里吧,饭店是千篇一律,还浪费,家里就图个气氛呢,人的感觉也不一样。其实很简单,一会儿我出去买五六个现成的凉菜,在家里炒几个热菜就行啦。你的任务只有一项,负责买一箱健力宝,另外带两瓶你喜欢喝的孔府家酒,《天光》杀青,也该祝贺祝贺了。



    曲如坤吩咐完,二人便各司其职。张至穹心里甜甜的,他觉得曲如坤善解人意,并留意生活中的小小细节。几次酒场下来,便记住了他喜欢饮孔府家酒。张至穹并不是因了电视广告里独特的广告词,喝孔府家酒,作天下文章的大气魄,是因了这种曲酒的绵软醇香曲味悠长,每每喝个半斤八两,情绪昂扬而思维活跃,全身便有说不出的舒服。



    知我者,如坤也!



    张至穹推车走到小巷里,心里还喜滋滋地想。



    买好饮料和曲酒,见时间还早,张至穹便走进新华书店。在“文学艺术”栏目里,见又回来不少新书,有颇具影响的布老虎丛书一套七八本,有火凤凰丛书一套十余本,还有一套青年女作家丛书干脆叫做“她们丛书”。一律是大三十二开本,纸张也属于上等,显得气派豪华,为内容增色不少。还有不少陌生作者的长篇小说,在半纯半通俗之间,让书商给炒得沸沸扬扬,封面设计也大胆得令人瞠目,内容倒不至于有多触目惊心……世界名著和国内大家的著作,出版社是变着花样儿去编排出版,这个卷那个卷不一而足,购买者却寥寥无几。张至弯一边翻阅新书一边就留意着,大约半个小时吧,见有五六个青年人买去了类似通俗的长篇小说,而名著栏前却无人光顾。这是一种文化现像……社会转型期人们特殊的文化心理



    张至穹觉得自己这样一批作家应当归属于哪一个类别呢?实在难以界定。不管哪一个类别,都得首先有好的作品,作家是靠作品生活着的!



    看着书店里一排又一排新崭崭的小说,看着五花八门的各类系列丛书和砖头一样厚实且包装精美的不同时代的名著,张至穹默默注视着,周身便涌来饱满的力。在以往的数不清的日子里,每当他写完一部或一篇小说,每当他情绪有些低落、性情有些消沉的时候,他就来到书店里,静静地看,默默地注视,他在感受着这种无形的力,同时为自己的消沉而羞愧



    今天他是心情愉悦地来到书店的,一排排大书们又在给他注入一种无形的力……



    回到家里,如坤已先他一步购菜回来了。此时她正系着雪白的围裙在小小南屋里炒着菜,咝咝啦啦的声音伴着一缕又一缕可人的菜香味在小院里弥漫。



    穹哥,你把小圆桌放好,把沙发和小木発放好,再把香蕉和桃子装在长盘子里摆在小桌上,她们就快来啦。



    曲如坤麻利地炒罢了几道菜,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吩咐张至穹往小桌上摆水果。



    不多时,小巷荡来一团儿嬉笑声,嬉笑声逼近院门时,曲如坤和张至穹到门口去迎接,一时间四位女子如四朵夏日的花,一下开放在张至穹平时宁静惯了的小院里。



    张大哥,你好!



    今天麻烦你了张大哥。



    作家先生好。



    今儿要打扰你和坤姐啦!



    一声声客气和十分亲热的问候使张至穹有些不好意思。十分欢迎呢,小姐们能光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哩,谈何打扰……



    张至穹边说边朝室里让着小姐们,一时感动自己说的话太文气了,见如坤和她们一块说笑着,并不急于进屋的意思。



    小姐们说话都软绵绵的,很是动听,脆脆的笑声就在院里弹来弹去。



    至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赵梅小姐,东北人士,我的同龄人呢。



    赵梅朝张至穹笑一下,她的身材足有一米七十,一根独辫十分风情地直垂腰际,走动之中乌黑的辫子在腰际作悠悠晃动,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和她微微泛黑的肤色形成一种美的比较,她黑而俏皮,黑中透露着一种健壮蓬勃的美,颀长的四肢倒像是一个女运动员。



    那次在歌厅见过张大哥的,你背诗呢,引得我们一片好奇。



    赵梅性格很直爽,她笑着说话时,白而整洁的牙齿在阳光下闪亮;



    这位是李兰小姐,雁北人,自古塞外出美人,李兰是典型的塞外美人,她长我一岁,却很显年轻。



    听罢如坤很随和自由的介绍,张至穹就见李兰穿一身海蓝色连衣裙,看起来十分朴素,海蓝的颜色和她略显苍白的脸衬得裙子更蓝脸色更白,这使得李兰淸纯高雅了许多,一头软软的头发披散到肩后,张至穹看她倒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李兰朝张至穹笑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张至穹忽然发现,李兰笑里有一种忧郁,再看她有些苍白的脸上,隐隐含着一种凄楚之美,冷艳之美。张至穹想到了林黛玉……



    张大哥别光顾了看李兰小姐啊,你的曲如坤就该介绍我啦,我先作个自我介绍吧,我姓刘名芝,中原河南驻马店人,芳龄二十二岁。来你们这座城市已一年有余啦,张大哥以后要多加关照呢。



    河南女子刘芝操着一口中原普通话,音调使人想起醉味热烈的豫剧道白,刘芝涂着很重的眼影,而嘴唇却一片艳红,她的浓妆艳抹和她的年龄使她十分青春。她扎着两根短短的粗辫,额上便留下齐整的刘海。她穿着大胆的连体超短裙,两条结实丰腴的大腿上套着灰黑色的网状丝袜,脚蹬一双鲜血欲滴的高跟皮凉鞋,丰满的胳膊上也套着灰黑色的网状手套,她说话时一对胖胖的小手动着,指甲裔和她的唇一起艳红在日光之下。她抬起手臂时,张至穹便看到她的胸脯异常丰满,双乳高高耸起,把贴身的紧身衫撑得到了极限。



    至穹,刘芝小姐性格开朗热烈,快人快语,我们都很喜欢她呢。



    曲如坤拍拍刘芝丰满的臂膀,把第四位小姐轻轻叫前来。



    她叫孙菊,我们都叫她四川菊妹子,在我们歌厅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孙菊走过来,说一声,作家大哥好。张至穹见她果然小巧,个头就是一米五零的样子,身材却非常均称。她穿着苹果牛仔裤和日本真丝宽松衬衣,衬衣两侧开衩,衣角上打着两个小小的结,这装束舒展自由,充满活力。



    顶多不过十七八岁吧,张至穹想。



    这样的年纪和这身装束真正像高中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