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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不断飘在墙角下的我的脸上,顺着微微翘起的嘴角落下。
漫天大雪中,我站起离开。
已没必要再听下去了,父母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也正合我的意。
回到房间,我痛痛快快地睡了个回笼觉。今天过得真爽,既不用上课,又不用挨母亲的训,还能再睡个天昏地暗。
原以为,求亲一事就这样过去了,伯尼顿王子就算再来,也得等我满了十四岁才行。但孰料,十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漫天而起,迅速将主屋四周的房子烧成一片。
我被急促如雨点的敲门声惊醒,随即,芙娜和两个使女一起冲入。芙娜惊叫着:“小姐,快随我们走,主屋四面都起火了。”
我奔至窗前,猛推开木窗,只见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半边夜空,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惊人的哭喊和尖叫随着火光摇晃,哭声和叫喊全都变了形。
“发生什么事了?”我抑制不住地颤抖问。
“快跟我们走,夫人正在厅内等着您呢。”芙娜和两个使女边推带拽地拉着我往门外走。
走廊上混乱不堪,使女与男仆们四走奔逃。我加快了脚步,避开迎面而来的奔逃使女,快速地穿过纵横交错的走廊,奔下了螺旋木梯。
厅内已挤满了使女和仆从,嘈杂声环绕着四面。母亲的手中抱着妹妹,身旁站着父亲。父亲正在与莫纳说话,看到我,立刻扬手把我召来,说道:“你马上与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离开,莫纳和卫队将全力护你们的安全。”
“那你呢,父亲?”我的脸色虽苍白,可语气已然平静了许多。
“你们不必管我,”父亲看着我的眼睛,“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的母亲。”
我还未应声,母亲立即道:“要走就一起走,否则我不会离开。”
母亲看起来并不害怕,眼睛里闪烁着坚定与固执。
我怀疑母亲从前一定经历过不少风雨,否则决不会在面临如此危险情景仍保持镇静。
父亲的脸上露出愠色,眼里浮出了不满。父亲极少给母亲脸色看,这一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你必须离开,和孩子们。”父亲字字有力,容不得任何商量余地,“一定得先走。”
“莫纳,”父亲厉声命令道,“你现在即刻把夫人他们送走。”
莫纳立刻道:“是。”
母亲脸上露出极为不悦的神色,把妹妹递给珠儿,“艾洛尔,我不会走的。”
父亲抓住母亲的手,怒道:“把夫人立即绑起来,带她离开。”
莫纳迟疑了一下,就在这时,大厅的镶着宝石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厅内的使女和仆从们全都惊呼起来。
一群穿着盔甲,戴着铁帽的野兔族族人闯了进来,他们杀气腾腾,浑身戾气,手中的大刀发出凛冽的寒光。
大片的雪花被寒夜的风吹了进来,扑落在深红色地毯上,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迪特亚,你带着人闯进来是什么意思?”莫纳冲到父亲身前,抽出长剑,气势汹汹地问。
二十多个凤凰族人顿时围拢过来,全挡在父亲和我们面前。
一个尖嘴耳腮,长耳垂落至肩,梳着两条长辫子的盔甲男人冷哼一声,用手拭过锋利的刀尖,冷言冷语道:“你们伟大的族长抛妻弃女,情理难容,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父亲的眼神惊人的冷静,他沉声道:“你们受谁的指使而来?为达什么目的?”
父亲沉稳的语气里夹杂着隐隐的怒火。这一次,父亲是真的生气了。他不仅为野兔族的突然袭击生气,还为主屋这么快就被外族破门而愤怒。主屋的防御向来是族内最严密的,这一次却被人轻易攻破。
被唤作迪特亚的,梳着两条长辫的男人冷笑着挥了下手,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抱着正在啼哭的小婴儿的长发女人走了进来。
母亲一看到她,脸色微变。父亲的神情也一僵。长发女人低着头,不住地哄着怀中婴儿,似是没看到这两人般。
“尊敬的艾洛尔族长,你为了顾及尊夫人的感受,不惜将自己的另一平妻丢在外面十多年,你从来没有顾及过我们部族的尊严,让我们沦为他族笑柄。”迪特亚严厉斥责道。
他身边的一个瘦高个男人也怒道:“族长大人,你把她甩到一边也就算了,为何还要与她偷偷幽会,生下孩子?这个孩子,是两个月前出生的。我们的父亲得知是你与妹妹生下后,勃然大怒,将妹妹关在房内整整一个多月,不让她出房门一步。此后,父亲多次给你去信,要你给一个回复,承担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但你置之不理,完全视我们部族尊严为无物。”
母亲的脸色惨白若纸,她嚅动着嘴唇,问父亲:“那孩子真的是你的?”
父亲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迪特亚牵了牵嘴角,冰冷道:“何止是这一个,这十年间,他们已经生下了两个孩子了,这是第三个。我妹妹多年来住在自己族内,但衣食住行均由他供给,当然,也包括养孩子的费用。他对她也算照顾周到,但就是为了顾及夫人您的感受,硬是不肯接她回去。”
母亲的身子摇摇欲坠,差点跌倒,父亲的身形极快,立刻接住了她。
我则震惊地退靠在圆柱旁,不可思议地看着刚发生的一切。一直以来,我心中完美的父亲,情深专一的父亲,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母亲流下了眼泪,我却想大笑出声。
母亲满脸泪水,神情哀伤,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她无法挣脱父亲强有力的怀抱,却能用绝望愤怒的眼神无声抗议。
长发女人此时抱着孩子慢慢地走上前,对着母亲,远远地道:“甜心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已与族长有三个孩子了,于情于理,族长也应该接我回来了吧。”
长发女人的面容平静,眼神晶亮,一副沉稳的贵妇人派头。
母亲惨笑道:“是的,他确实应该接你回来。”
母亲将脸转向了父亲,“你就让她住进来吧,于情于理,你确实应如此。”
父亲的脸部表情冷然,刚毅的下巴线条出奇地冷酷。他的左手拥住母亲,右手缓缓摸向挂在腰际的镶着红宝石的长剑,然后,“当”地一声,抽出了血红色长剑。
所有人都被他的这种行为吓了一跳,长发女人抱着刚安静下来的孩子向后退了两步。
迪特亚大声怒道:“艾洛尔,你想干什么?你要是真想开战,我们奉陪到底。”
父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深处冷冽而残忍。
缓缓地,他说道:“开战?战斗不是早就开始了吗?”
话音刚落,长剑突然脱手而出,以极快之速直直飞向前方。那一刹那,剑光四溢,鲜艳的血色光芒耀花了所有在场人的眼睛,瞬间,一个女人的尖声惨叫起来,深红色的血花喷薄而出,四面飞溅,喷射到了墙壁、圆柱和深深的红色地毯上。
这是我活了十三年,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血腥场面,霎时,全身僵硬,呆若木鸡。
父亲的那柄深红血色长剑准确无误地穿过了长发女人和她怀中孩子的胸膛,一剑同时刺穿两人。
母亲的泪珠停在脸上,眼瞳惊恐地放大,身体颤抖不已。
长发女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父亲,紧紧地,一刻都未离开过他,绝望而痛楚。父亲的神色依然冷漠,看着她,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然后,她抱着孩子,向着父亲的方向,跌撞地走了两下,便倒在了血泊中。粘稠鲜红的血不住地从她们身下流出来,慢慢地,染红整座大厅。
就在大家全都惊呆的时候,父亲高扬起了声音,大声下令:“给我上!”立刻,无数凤凰族亲卫从潮水般从厅内四处涌出,大厅外也冲入数百族人。
一时间,大厅内厮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中,无数尖叫与惨呼彼此呼应。
全身僵硬的我被莫纳带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珠姨抱着妹妹,奶娘牵着弟弟,紧跟在后。母亲则被父亲拦腰抱起后,迅速来到我们身边。五岁的妹妹被珠姨抱在怀中,竟然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七岁的弟弟则紧紧依偎着奶娘,把脸扭到一旁,闭着眼不敢看。
无数兵卫的身影在烛光下晃动,兵刃交接,丁当作响。昔日华贵美丽的大厅变成了残酷可怕的“战场”,浓郁的血腥味和惨叫声挥散不去。
父亲微抬坚毅的下巴,冷冷地道:“今夜,你们野兔族就等着灭族好了。”
我浑身一颤,猛看向母亲,这才发现母亲已经晕迷。她柔软的身体紧紧靠在父亲的怀里,显得那么柔弱,惹人怜爱。
记得谁对我曾说过,我的母亲外表就像一棵柔软的小草,可真要折断这棵草时,却发现怎么折都折不断。听说父亲当年费了不少力气才得到了母亲,将她牢牢地守在身边。
刀光火影中,野兔族人明显占了劣势,渐渐处于下风。就在我以为战斗要结束的时候,大厅外忽然又涌入一群蒙着黑面的盔甲男人,他们的身体强悍,来势汹汹,眼里的精光四射。
他们喊杀着冲入战斗中,手起刀落,勇猛至极,以极快的速度砍伤一个又一个凤凰族人。野兔族人见来了救兵,士气大震,开始了迅猛反攻。局势逆转,原本占上风的凤凰族人立刻处在了弱势,一个个惨声叫着倒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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