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大喜的日子啊!
赵贾氏手抚着小腹,又看看大姐,只觉得满心的难过来。刚刚还是一派祥和的温馨感动的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可只一错目间,自家大姐就这么倒在自己身旁!
二姨听到声音,猛地起身,撞翻了刚正好的一摞子碗,啪啪的清脆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让赵茜茜只觉得一阵战栗。
这是发自内心里的对生命流失的战栗,她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悲鸣。
大姨她应该没事的吧?
前世她就活的好好的,还伺候了大表哥的孩子呢。今生,肯定不会那么凄惨的……
赵茜茜手指颤抖着,虽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可她还是感觉淡淡的不确定。这不确定太笃定,而这笃定,让她的心更加慌乱了。
也许,她已经知道结局了……
二姨扒开赵茜茜,急切的冲到大姨面前,不断的按压着大姨的四肢,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二姨的声音慢慢急促了。
“姐,来,呼吸,姐,呼吸啊!姐,快点呼吸啊!”
二姨的声音慢慢哽咽了起来,声音却越发急促和大了:“姐,别睡,姐,你还有涛哥,快起来,快起来!”
几个姨渐渐的围过来了,赵茜茜帮不上忙,只好退后让四姨和五姨进来,给二姨帮忙。
赵茜茜咬着嘴唇退至一旁,就这么看着她们围在一起的背影入了神。
她们五十年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还是,已经没了五十年的必要……
院子的声音太大,惹得姥姥都不禁走了出来,她听着那一声声的叫着自家大女儿的名字,只觉得越发紧张。
会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一向睿智能耐的二闺女如此痛彻心扉的喊着大闺女的名字?
姥姥皱眉,她不敢想了。在这么一个大喜的日子里,怎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能,不会的,怎么可能?她已经看了黄历了,今天宜嫁娶,嗯,还有什么?属蛇的今日不易出行,嗯,属蛇的?!
姥姥看着被围在一圈的大闺女,心慌的无法抑制了。不宜出行啊!她怎么那么粗心的只想到小女儿嫁娶的事情!她是笨蛋傻子,她是凶手,她害了自己的亲闺女!
“素素!”
姥姥眼眶挂着晶莹,踉跄的推开众人,将她闺女抱在怀里,看到女儿抽搐的幅度越发减小,心里的不安不降反升。
她咆哮着将目光扫向围着闺女的一群亲人:“赶紧叫贾大夫啊!快点啊!素素,醒醒啊,娘在这呢。”
不知怎么的,看着姥姥抱着大姨死不撒手的模样,赵茜茜眼眶热热的。她的方位只能看到姥姥的背影,可只这一背影,都让赵茜茜心酸不已。
不知何时起,那个坚强的铁娘子,她的背影已经再也没有以前的挺直。那本来顺滑如墨的黑发,也开始生起了白发。
赵茜茜不知道若是大姨当真有个万一,她又该会是什么模样,她不敢想,可她潜意识里知道她不能不想。
怎么办,她不知。她连靠近的胆量都没有。她就那么站着,半点不敢移动半步。她害怕,害怕会发生那一幕让大家都接受不了的事情。
阳光窒色,她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她冷,冷到了骨子里。她只觉得牙齿都开始不自觉的打颤了,连骨头都那么凉。
世事无常,人有旦夕祸福。赵茜茜第一次感觉天意那么莫测。她虽觉得敬畏,却越发胆寒。
因为,周围都变得静寂了。连二姨也不再急切的喊着让大姨快呼吸了。
赵茜茜僵硬的眨了下眼睛,只觉得有东西顺着脸颊滑下,她想拦都没能拦住。她嘴角微勾,却怎么都勾不起来。
到此她已经知道,结果已经出来了。而她,不知所措的只想这是个梦。
贾大夫站在人群外,双手垂下,已是不再挪动半步。他就站在那里,半晌方才轻叹一声,却是转身欲走。
赵茜茜像是被那叹气的那一声给惊醒了,她慌忙的快走几步,眼中带着热烈的期待:“贾爷爷,你看看大姨吧!”
贾大夫离去的背影稍稍停滞了下,也不转身,只是声音依旧带着不可名状的叹息:“我回去了。”
“你连看看都不用看看吗?”
赵茜茜倔强的站着,她甚至不知她此时目光里的脆弱是多么惊人。她只知道,她想推翻这结论,想推翻这预定的结果。
她要的不多啊,只要亲人都陪在自己身边啊!是她要的太多了吗?
可她,心太不知足了?所以,是她害了大姨?!
贾大夫此时方转过身,只是,他身上的浓浓的做不到的气息还是让赵茜茜无法接受。他只是摇摇头,便再也没有再停留,任赵茜茜怎么说。
阳光定格,黑白色的背景下,一行人身影越发萧瑟。
当院子里的红布全部换成了白布,赵茜茜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没有在做梦,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整个人就隐在了黑暗里。
最难过的是大姨夫,他只蹲在黑暗的一角,整个人颓唐的被草木遮挡着,连明媚的月光照射,都不能让人清楚的看到他的神情。
四姨夫走在他身旁,只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就陪他在一起蹲着,什么都没说,却似乎比说什么都管用。
母亲和二姨正在正堂里守灵,还在念念叨叨的说些什么,估计是在说让大姨回来看看他们之类的吧。
姥姥正默默的撕开那整条的白布,灵堂的白布还是她拿出的白绫撕开的。赵茜茜不知道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想到什么,只觉得眼睛掩饰不了的泛红。
那白绫,其实是姥姥替她自己准备的吧?可是任她怎么想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姥爷此时正在姥姥旁边坐着抽烟,那烟草卷成的烟叶就那么碎成了一堆黑灰。他的眼睛也泛红了,可是他却狡猾的一直不抬头。
赵茜茜想着姥爷的狡猾,很是想笑,可是脸上的肌肉刚一动,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原来,生离死别是那么突然,离自己又那么近!而自己,却那么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