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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我叫许姗姗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渐渐清晰,却始终抓不住。



    姗姗。



    她尝试着再呼唤了一声,那感觉涌起如久埋尘土之下的种子终于萌芽,用力地向上拱,要冲破重重阻隔。尘封高阁的旧时光滚落,溅起厚厚的飞尘,呛得楚娫满面尘霜,逼出久违的眼泪。



    姗姗,许姗姗。



    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不受控制地倾涌而出。迷乱的神色渐渐沉淀,眸光凝成一束,寂寞而空灵,遥遥地落在无尽的虚空。



    她记起来了,终于记起那个在无数次变幻中,被忘记的名字。



    许姗姗,如此普通如此平凡的名字,是她,是她原来的自己,是那年在芍药花下顽皮扯着花枝的自己,是一个原本可以活得很简单的自己。



    “我叫许姗姗,我叫许姗姗…..”楚娫全凭着一股念头冲上去,她还不能支持着自己站很久,此刻,力道消散,腿立时就软了,一下子跌坐下来。



    西凤听弦没有防备,伸手去扶却迟了些。膝盖直接磕在地面上,清脆的声音让他不由心惊,可是她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男人见她自己恢复了神智,便不再多言,掉头就走,在一旁看得惊异的陆齐,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鄙视一眼,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



    集市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偶尔有匆匆往来的人投过一瞥漠然的视线,然后消失在不知名的拐角。楚娫毫无知觉地跪坐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里空洞地流着止不住的泪水,神色茫然。



    西凤听弦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蹲下,眸中带着深深地疼惜。他知道他不该做这些,可是还是忍不住,他缓缓抬起手,耐心地抹着她脸上的泪。



    这个姑娘有着坚毅到常人无法想象的一面,那个许亦到底是在她心中有多重要,才会让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不顾一切。



    他承认,他是嫉妒的。嫉妒这个莫名的人在她心底是这样重要的。



    哪怕是承受着蚀骨的痛楚,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却可以因为一张相似的脸就落泪。西凤听弦的手一顿,终于忍不住探手到她脑后,暗劲偷袭。



    楚娫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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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交给你了。”西凤听弦最后看了楚娫一眼,然后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门外早有一个人在等候了。



    门里,霜月换上新帕子后,便静静地坐在床边,细细地打量着这张脸。



    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不对的呢?她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只觉得小姐变了很多,变得爱笑了,偶尔还会使使小性子,眼眸中总是闪烁着动人的光,那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或许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愿那样去想。



    霜月猛地捂住嘴,将那将要溢出的哽咽生生地压回去,晶亮的瞳孔里涨满水花,只得狠狠闭上,让密密的眼睫将那无用的泪水逼回去。



    她真的很没用。不管遇见什么事,她只能落泪,如果,如果那时,她肯好好跟小姐说说话,她就不会那么想不开了。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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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说什么?”



    西凤听弦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岑梒沉默许久,才说:“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话音刚落,西凤听弦就笑了:“明媒正娶?三少缺席,新娘昏迷,这堂好像还没拜吧!”



    岑梒眉心微锁,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完。



    “况且,楚娫殿下确实是三少的妻子,可姗姗不是。”西凤听弦向前踱了一步,面上浅笑依旧温和。



    “姗姗?”岑梒皱眉,“她?“



    西凤听弦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



    岑梒眼光流动,黯然了几分,喃喃地念了下她的名字:“姗姗。”嘴角裂起一个难看的笑。



    若在平时,西凤听弦一定会察觉到这个“秦玥”的异样,可惜此时心中有事,竟半点没感觉到。



    “她那样一个人,居然会用这么可爱的名字。”岑梒努力地学着秦玥,不很在意又略带着欣然地说。



    “那才是最本真的她。”西风听弦也跟着感叹了一句,唇角的笑意渐深,延入眼眸。



    原本有些暗流汹涌的气氛,就这么转化成两句感叹。两个回过味来的男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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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扬而缠绵的曲子,自窗外飞入。楚娫已经醒了,却不愿睁开眼,任由耳朵收纳着那些灵巧的音符,然后一点点熨进五脏六腑。



    霜月瞧得真切,悄悄放下水盆,然后退了出去。却正好碰到一脸好奇的秦沁,她拉住霜月,压低声音问:“她没在睡着啊!”



    霜月颔首。



    秦沁长吐一口气,好奇地往里瞄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到底发生什么了?遇见坏人了?不是?也对啊,那个西凤功夫不错啊!钱丢了?也不是?那为什么整得这么憔悴啊!”



    霜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哎哎哎,别走啊!”秦沁一脸八卦地跟上去,“说说嘛!到底遇见什么了?”正巧唐笙秦昊俩人正从那边走过来。



    霜月被迫之下,只得将那天所听到所看到的讲了一遍。



    三人听完神色各异,却不约而同地喊了同一个名字:“许姗姗?”



    “好土啊!”秦昊吐槽。



    “挺可爱的!”唐笙微笑。



    “不会吧?她啊?”秦沁明显不信。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你们不要再问我了。”霜月难得不耐烦地扔下一句话,端起水盆就走了。



    “哎,你们说那个许亦是个什么人啊!”一听到有卦可以八,无聊地快要发霉的秦沁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一点不顾忌那个有点小危险的病人。



    “能把她这样的人整成这样,恐怕不简单!”秦昊摸着下巴点点头,对自己的想法深以为然。



    “不简单?”唐笙愣愣地重复了下,眸光闪了闪,“的确是不简单。”楚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把她折腾得流泪已是不易,居然整得身心憔悴。



    “哎,要不我们去找找那个人?”秦沁灵光一闪,笑得十分诡异地怂恿着。秦昊瞬间意会,笑得也是奸诈的很:“这可是你说的啊!万一她发飙了,你就一个人担着哦!”



    秦沁一听立时炸毛:“凭什么?”楚娫公主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可这个叫许姗姗的灵魂,她还真不敢得罪,会死人的。



    “那人?”唐笙还在发愣,“谁啊?”



    秦沁眼前一亮,忙扯住他:“很有趣的人,王爷也跟我们一起吧!”秦昊自然明白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笑而不语。



    秦沁骨子里藏着八卦的基因,记忆力惊人的好,霜月只是提了一下那个男孩子叫陆齐,她居然没有放过这细小的一处,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这家杜仲医馆。



    这里只是大齐的边缘小镇,他们压根就没指望能看见什么端正的门牌,只是没有想到这家医馆会这么偏僻。



    不知道在这个又脏又旧的小巷子里拐了几圈,秦沁几度以为这个带路的小孩根本就是耍她玩儿,最后终于要绷不住的时候,那孩子遥遥一指,“喏,最靠里的那一家就是。”



    远远地的确是看见了一面破烂的旗子,隐约瞧见一个杜仲。秦沁才放心地给了那孩子一锭银子,然后继续提着裙摆,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奋斗着。



    张这么大,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么破旧的地方,另两个都是同样的想法,唐笙倒是一门心思往里走着,秦昊却捏着他高贵的鼻子,一个劲地抱怨这破地方。



    秦沁忍无可忍,豁然转过头,十分温柔的地看了她家二哥一眼,然后恶狠狠道:“你捏住鼻子有什么用,不停地说话,脏污的空气,早就吃进肚子里了!”



    秦昊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唐笙看着他俩,忍不住莞尔,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默默无闻的医馆,眼睫垂下,谁也没发现,他眼底滑过的一丝异样。



    “有病看病,没病走人!”刚踏进去一步,秦沁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人给哄出来了,诡异地是她根本就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秦沁踉跄一退,险些没站住,好在秦昊在她身后,正好托出了她。



    原本抱着看热闹的秦昊,瞧出其间厉害,立时收起玩笑的姿态。秦沁还什么都没察觉到,正委屈地抱怨时,却被秦昊扫过来的眼神止住。



    秦昊微恭地示意唐笙靠后些,然后自己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前辈有礼,晚生是天阙秦府二公子秦昊,未托拜帖,贸然来访,还望前辈海涵。方才小妹唐突,还请前辈见谅。”



    屋内明明瞧不见人,却听得一声清晰在耳的冷哼声,明明是轻飘飘一声,秦沁却禁不住胆寒。



    秦昊依旧在前行着礼,默不作声。



    “你这后生,倒是托大的很!念在你家老子的份上,今日且饶了你,还不快滚!”



    “多谢前辈!”说着,秦昊忙转过身,先示意唐笙离开,然后一把扯过秦沁的手就往外走。



    看似镇定的面上,早已细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