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不由分说地,那一鞭子很快落在那楚娫眼前。
一如先前的静默,楚娫动也不动。
寒风如刃,劲气袭面,几乎要破开这层空间!!!
楚娫依旧动也不动。始终在一旁关注着的岑梒惊住了,他也是耍鞭子的,还耍的不错,怎么会看不出这内里乾坤!!
兰将军当年就是以神鞭之名镇压西北的,这鞭法更是兰家后生的必修课。
他这一式看似只有简单一鞭,跟方才兰亭玉使的那般密集的鞭影大为不同,但实质上手法是完全一致的。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若这一式是这人自己想出来的,那么这兰亭芳前途无可限量!
秦玥心下一沉,楚娫根本就不会用鞭子,和兰亭玉的对打,根本就是现学的。这个男人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楚娫!!!
如此繁杂的一式耍在兰亭芳手中,顿时化腐朽为神奇,鞭子犹如活物一般,朝楚娫打去!
楚娫依旧没有动,兰亭芳唇角勾起,脚下又上了一步。
等的就是这一步!!!
面无表情的楚娫,这才悠悠然抬起眸子,露出天真可爱的模样来。那边的几个男人一看见她这个表情,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就冷静下来,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十分乖觉地后退了一步。
一直默默注意着秦玥的兰亭芳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为何如此,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道,自脚踝传来,扯得他重心不稳,一个后仰!!
这一下若真倒下去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兰亭芳心下惊骇,憋住劲,聚在腕上,收鞭,力劲打在地上,借着反弹的劲回身,撤了一步,才险险站稳。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兰亭芳措手不及,情绪几番激荡,淡定的面容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这算是什么招数?
原来,在他还在那儿假装客气的时候,楚娫就解读他脸上的表情。与其在这儿推来推去,说的人下不来台,还不如一次性解决。
就算她不懂鞭法,她的原则也不会改变!
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她就把鞭子收起来,打好了了结,然后悄悄放出去。这种鞭子很劲道的,和软趴趴的绳子编起来的可不一样,巧妙地使着腕劲,就把套下好了,就等着某个自大的傻子自己往里钻了!
气氛一下子诡奇地陷入静谧中,神色依旧淡淡的楚娫,抖开鞭子,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一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兰姑娘可否满意?”楚娫看也不看那边的兰亭芳,径直转向还在这瞬间变化中回不过神的兰亭玉,“不过就算你不满意,我也不打算再跟你切磋了。差距太大,没意思!”
最后一句,放得真狠!兰亭玉的小脸霎时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愤,唰地就红了!
到底是心性坚毅的姑娘,没有被楚娫这么不客气的态度气哭,小拳头紧紧握着,“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会赶上你的!”
楚娫扔掉手中的鞭子,一点儿不为所动,“说永远要比做容易的多,信心也永远要比天分容易的多。那就祝你早日成功!”说着,头也不回地回房去。
这话是楚娫对兰亭玉说的,落在兰亭芳的耳朵里,却一字一句地刺进他心里去。这么多年,他一刻也不敢放松地修习,却仿佛怎么也赶不上当年的那个男人!
不过是一场很随意的对战,但是又有谁知道他是准备了多少年,才敢在公开场合邀他对战的。然而饶是他如此用功的准备,却仍旧被他轻松击败!
在众人艳羡倾慕恭贺的眼光中,他站立在哪儿,微笑着说承让,听在他耳朵里却是分外刺耳。
没错,说永远要比做容易的多。他一直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打败那人的,可是如今他连一个挑战的理由都找不到。兰家已经没有以前那般风光了,必须攀上秦家这棵大树,他绝对不可以与秦玥为敌,哪怕是对战也不行,他怎会不懂母亲的意思。
可是,少年时,那燃烧着的热血,又要怎么在这无奈的时光里掩埋呢!
他埋不掉,那是他一直能坚持到今日的目标,怎可就任由它腐朽掉!!
这样想着,火气一下子就升腾起来,兰亭芳厉喝一声,拦下楚娫:“不过是一次切磋而已,何必把话说得这般难听?亭玉还小,嫂夫人这话岂不是要寒了她的心?!!”
楚娫冷笑一声,“原来小女子区区几句话就足够把她打倒了!她在你心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兰亭芳呆住,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这边的气氛生生把那头的人给压住,直到现在的静默,才使得那边缓了几缓。
可是这个缓,只能说是喘了口气而已,也仅此而已。
被众人簇拥着的大夫人还算是心脏强健的,居然没有晕倒过去,但是面色也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其余的人也是神色各异的,倒是紫兰,颇有些不太爽快的模样。想必是幸灾乐祸的目的没达到,有些血气倒行,好在没造成脑梗阻,不然楚娫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佛祖解释,这个生命是怎么被她给残害的!
懒得去看她们会是什么反应,径直走进屋里去。至于他们后来交流了些什么,秦玥又是怎么把人给打发走的,她一律不知。
她只知道,秦玥回来后,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跟她说了句什么,隐约听见宫廷宴会什么的,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真的好瞌睡的说!
马车里再舒服,也比不上高床软枕,回来之后,她就越发困倦,似乎要把在路上欠的,全给补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秦玥提溜着起来,被洗脸,被穿衣,被梳妆,被安置在餐桌前时,楚娫的眼睛都还是闭着的,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进了宫门之后。
一股冰冷的杀气直面而来!
后天养成的警觉,让楚娫霎时清醒。后撤步,弓腿曲臂,摆出防卫的姿态,却瞧见秦玥一脸“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态。
在仔细一瞧,他手上正拿着一柄弯刀,刀刃平滑似水,带着股沉敛的清寒,另一只手摊开着,岑梒很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般十分凄凉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犹犹豫豫地摸了两下,十分不舍的模样。秦玥也不着急,兀自摊着手。最后岑梒看着楚娫,哀嚎一声:“我恨你!”
可是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俩打赌,看怎样才能叫醒你。”冷眼旁观了很久的颜真很淡定地解释道。颜真是岑梒要带出来的,主要是为了提防某个为天下表率的人做出一些十分不厚道的行为,比如在他的酒菜里加些奇怪的料等等,带上颜真虽做不到百无禁忌,但是起码可以以防万一。
然后俩人试了各种方法,大喊,挠痒都不行。最后岑梒赌楚娫今天除非自己醒,否则谁也别想把她从周公手里拉回来,秦玥到底比较阴险,他还留了最后一手。然后两人就打赌了。
以这姑娘的天性,除非是自然警觉,否则她是醒不过来。
所以秦玥赢了。
看着那边两人嬉闹的样子,楚娫怔愣了许久,没错,就算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若没有那种真实的杀气,她也感觉不到警觉!
那么……
目光转移到那柄弯刀上,然后向上,流转在那漂亮的手指上。
真实的杀气……
身体的直觉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心底有一处虚浮,慢慢沉淀下去,继而冷凝……
宫廷宴会要比她想象中的排场还大,但是她一醒过来就在暖阁里休息着,然后到宴会开始,就直接被引到殿堂里去了,所以也没瞧见外面是个什么样的。
这个殿堂的穹顶非常高,大约有十来米,大概是方便看那些需要高空动作的歌舞表演。富丽堂皇的装饰,无法用语言描述,她也没那心情四处观望,十分乖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生地消灭面前的食物。
那些花枝招展的面孔,那些裹在绫罗绸缎里的虚伪,都在光影里模糊,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她隐约听见一个名字。
“哦?朕倒从未见过这样的歌舞!西凤爱卿,不如你现场表演一下,让朕瞧瞧你这西洋舞蹈!”
“回陛下,草民何其有幸能为陛下表演,只是先前未曾准备,没有带女伴前来。”
“这样啊!”皇帝明显有点儿扫兴,忽然灵光一闪,“你不是说那舞蹈简单易学吗?这在座的都是才女,小小舞蹈不在话下,西凤爱卿瞧瞧看,随便挑一个!跳得好,朕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重赏之下有没有美女却是不确定的。
毕竟这西洋舞曲是男女共舞,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着一个男人的手,除非跳完这一曲,就跟他走。已经嫁人的就更不用说了。
西凤听弦逡巡一圈,眸光落定,面上的浅笑温和如初,也不待皇帝发话,径直走到她跟前:“听说楚娫公主的舞姿妙曼,闻名一方,不知今日在下可有幸与公主共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