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暴马丁香,枯萎的叶子上会生出有毒的倒刺,如果落在皮肤上千万不要使蛮力去拉扯,它会自行脱落。不过可怕的还不是它的叶子,而是它的花,如果大家看到这种植物开花,千万要屏住呼吸,掩住口鼻,快速离开。走过这片林子就有休息的地方了,大家小心保护自己。”话毕,雪无涯低下头,惋惜地看了一眼倒在脚旁的随从,再抬眼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沉着。
听完雪无涯的话,一行二十多人又开始急匆匆的继续赶路,只是在经过那名同伴的尸体时,都不约而同的垂下眼帘,像是进行一种无声的超度与灵魂的告慰。
他好像对墨云海很了解。月月望着雪无涯的背影蹙了蹙眉头,心中对他来这里的目的又生出些许疑虑。
一路上虽然时不时地有枯叶突然落下,不过先前有了雪无涯的提醒,全部都是有惊无险。也没有看见这种植物开花,只是在这片林子的尽处瞧见几簇含苞待放的花蕾,大家也都按照雪无涯的嘱咐遮掩口鼻顺利通过了。
出了林子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仿佛一个天然平台搁置在崇山峻岭之间。草地两边全是高可入云的连绵山峰,互相对望,情意缠mian。而在右侧山峰间的石隙中,竟然涌出一道白瀑,飞流而下,直泻入山峰下面的一个水潭里,激荡起水花万朵,在骄阳下闪烁出绚丽的七彩光芒。
真可谓一层山,一重天,转眼间明媚扫走了阴霾,紧张的心也得到了片刻喘息。
“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天黑之前一定要通过一线崖。”雪无涯完全是那种不怒而威的男子,淡淡的几句话听不出半点儿命令的语气,但是那二十几位彪形大汉却恭敬的一直等到雪无涯的眼色落在草地上,才敢卑微的坐下,保持着警觉稍做休息。
“一线,崖?”这名字好诡异,直听得月月头皮阵阵发麻。
“这名字听起来很恐怖吧。”雪无涯坐在月月旁边轻笑道。
“你来过墨云海?”月月试探道。
“赫连狱有没有把你赏给过什么人?”雪无涯的嘴角突然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说什么?”月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的回答完全跟自己问题不靠谱嘛。
“我们交换问题,你答我就答。”雪无涯笑得更深了些。
“没有。”月月眼睛转了一转,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很好,我的回答也是没有。”雪无涯点点头,满眼的笑容暴露了他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月月隐约感觉到雪无涯的问题会是别有用心,但是心里积压了太多的疑惑,不问不快,于是继续问道:“你来墨云海的目的是什么?”
“赫连狱有没有碰过你?”雪无涯的唇角突然又上翘了一个弧度,笑中明显带了点儿小邪恶,只是那一点儿邪笑在他英俊不凡的脸庞上完全没有引起讨嫌的感觉,反而别具魅力。
“没有……”月月犹豫了一下答道。这个问题虽然回答起来很尴尬,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雪无涯此行的目的,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命回去。
“很好,我来这里是要找一种叫做龙女草的稀有药材。”雪无涯灿烂一笑,只笑得连头顶的日光都羞进了云层里。
月月冷着眉眼,瞧着眼前看似温润飘逸的男子,他眼底的狡猾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虚伪更是运用的得心应手。如果不是那晚光线的问题,就是她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赫连狱是个恶人,以为只要与赫连狱作对的都是好人。也许只有这么近距离的对视,只有在这样朗朗白日之下,才能看出一个人隐藏的心机。
“你怎么不问了?”看着月月突然清冷起来的目光,雪无涯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许多。
“不公平,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在撒谎。”月月嘴角微微一挑,苦笑道。
“哦?怎见得?”雪无涯收起笑眼,无比认真地回应着月月眼中的鄙夷。
“你没来过这里怎么知道那种奇怪的植物叫什么?你没来过这里怎么知道出了林子会有休息的地方?龙女草生长在岩石缝里,喜欢干燥,雪山上又怎么会有……”
“好!”雪无涯一边叫着好,一边把巴掌拍的生响。果不出他所料,眼前的女子非比寻常的大家闺秀,不仅聪颖伶俐,而且颇有见识。
“哼!”月月狠狠地白了一眼故作惊喜的雪无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瞧那飞泻的瀑布。
“这里相对于山下更安全,你留下。如果五日之内我们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自己下山吧。”雪无涯没有在意月月的无礼,好像他刚才所做的就是要激怒着个女子一般。
“你要把我丢在这儿?”月月回过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顷刻间就收起所有狡黠的雪无涯。一个经常要隐藏起情绪的人对于同类特别敏感,月月虽然能看出雪无涯内心的沉重,但是却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四清!”雪无涯没有回头,而是对着身后的方向伸出了右手。
“少爷。”四清几步跑了过来,把一个收拾好的小包袱轻轻地放在了雪无涯的手掌上。
“这里有伤药和食物,还有这个也给你。既然知道龙女草长在哪里,就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雪无涯将包袱塞到月月怀里,然后又从腰间摸出一只通体黑亮的小瓷瓶。
“这是……”接过瓷瓶,感觉到指间传来的隐隐冰寒,月月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这种毒药她在风吹别调的时候见过,也是装在黑色的瓷瓶里,触手也是冰一样的寒凉,摄入微量会致人昏迷,只有龙女草可解,倘若服食了小指甲那么多的话,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是极少数无药可解的奇毒之一,锦娘还给它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枉为仙。
“刀剑只能对付野兽,但是比野兽更可怕的是人,如果打不过,就留给自己用吧。”雪无涯微微一笑,说道。
月月愣怔了一下,问道:“你说这里还会有人来?”
“一天之中就来了两批人,五天之内还有谁会来呢?靖王?赤臻?还是烨亥?”雪无涯煞有介事地冥思苦想起来,眼角却偷偷地瞄向真的是在若有所思的瞿月月。
地上凌乱的脚步明显是刚踩过的,那些乌图木格的百姓应该就在前面,只是与他们的目的不同,雪无涯是要义无反顾的直登雪宝顶,而他们只想躲进能够庇护性命的天然屏障,孰会面对更多的危险与困难?一切不言而喻。
月月的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个想法,如果等来的是赫连狱她会获救,然后呢?被人送下山,被人精心照料,再焦急地等着他回来继续复仇?如果是赤臻或者是烨亥,羊入虎口,做俘虏,做要挟,对手是冷血无情的赫连狱,纵使她死上一百次也不会换来他一次的怜惜。
“带我上山!”月月言辞决绝。
“上山就要靠自己了。”雪无涯斜睨着搁在旁边的网兜,说道。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月月非常坚定。胸前的伤只是疼,不会要了她的命,顶多是再流点儿血,晚痊愈些日子。
“你不怕他找不到你会担心?”雪无涯的声音轻柔无比,但是眼中却闪着质疑。
月月苦笑了一下,自遣道:“担心一个奴婢?除非他不是靖王赫连狱。”
雪无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月月,他从来没有如此放肆地看过一个女子,这个如莲花一般纯净美好的女子,她的眼,她的笑看似清澈,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楚,那份苦涩顺着她的眼滴进了他的心,瞬间氲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