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个大早,牧若惜和叶田茶亲自下一趟山,桃花庵里没有她需要的银针和草药,所以必需下山去采购这些。
她们身上穿着普通的灰色僧衣,头上戴着宽边的斗笠,一来是为了防晒,二来可以掩人耳目,虽然这个地方远离都城,但毕竟是两个弱质女流,遮掩一些比较好。
沿着山坡拾阶而下,路旁小溪潺潺,野鸟嘀啾,远处的山林间被秋色染成一片鲜艳的枫红。
牧若惜手里拿着一朵芬芳的野菊花,转动着黄色的花瓣,想着心事。
这个地方远离尘世,如果在这里一直生活到明年六月,倒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小姐,过段时间大少爷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回去的!”
叶田茶背着竹筐,紧紧跟在牧若惜身后,看着她脸上落寞的神情,还以为她在想着回府的事情,便凑前安慰了几句。
牧若惜淡然一笑,叶田茶是个机灵聪明的丫头,这一段发生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并且与她探讨着解决办法。
“你不懂我吗?回去赵家还不如在此做尼姑来的悠闲。我在想赵子附说的那些话,他说那件宝贝会连累赵家诛九族!而前日,我又认识了桃花庵后面当尼姑的娴妃娘娘……她是赵子附的姑母。田茶你说,这件宝贝是不是皇上御赐的什么东西?”
叶田茶含笑点头,“小姐果然聪慧,那时候小姐刚嫁进赵家,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跟二少爷闹得无法挽回!”
牧若惜心中一动,难道兰西一直遮遮掩掩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吗?这个丫头,还真是费了心思了。其实她也猜出了几分,那日在藏书阁门口遇到的那个人必定是赵家的二少爷了。
叶田茶看着小姐脸上没有异样,只是微笑着一步一步向下走着,于是就将以前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情,奴婢与兰西一直瞒着小姐,怕说出来以后。小姐日后见到二少爷会尴尬,不过,其实也没有大不了。那时候,小姐刚刚嫁进赵家,不知道受了谁鼓捣,老是要找什么宝贝。而刚从边疆回来的二少爷与您处处作对,说您是大宋来的奸细,想从他们赵家把这个宝贝抢走。后来,为了这件事情,您跟二少爷大打出手,两个人闹得无法收场。大少爷夹在中间极其为难,然后,然后,后来…….”叶田茶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变得犹豫起来。
牧若惜的好奇心刚好被勾住了,怎么能就此罢休,她在路边采了一朵狗尾巴草,一边搔她,一边笑道,“快说,不说可不放过你了…….”
叶田茶咯咯地笑了一阵,举起双手投降道,“我说,我说!”
“有一次小姐你啊,与二少爷在藏书楼里又打起来了,两个人滚在一起,当时小姐的钗环尽散,二少爷脸上被抓得两道血痕,刚好大少爷赶过来,然后小姐就说,二少爷非礼你。为了这件事情,大少爷和二少爷反目成仇,二少爷当时就气跑了,还说永远不回来了……”叶田茶说完,试探地看着牧若惜,发现她仍旧双目带笑,这才如释重负。其实这些细节,她也是听兰西说的。
当时,她是在牧老爷全家离京一个月以后才被赵夫人调到赵府的。她与兰西在牧府的时候就比较要好,来了赵府,两个人更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只不过,她没有机会接近小姐罢了,常常在暗地里给兰西出点主意帮着小姐。
她现在想想,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小姐应该与二少爷都释然了吧。再说这次还是二少爷救了她们,把陈年往事说出来,小姐的心里也会澄清一点。
牧若惜终于明白了二少爷那天为何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想不到,这赵家两兄弟都是为了坦护着那件宝贝。而牧若惜本尊这个丫头居然如此淘气,二少爷看着高大伟岸,怎么会跟牧若惜一般的小孩子见识,居然还扭打成一团。想来,这多半也是下人以讹传讹吧。
“小姐,奴婢认为,你何不将此事讲给娴妃娘娘听听,反正她现在已经远离尘世了,对这些事情也不会上心了…..”
“呵呵,算你聪明,我打算帮她治好眼疾后,再问问这个宝贝是什么东西。这个宝贝啊,肯定跟她有关系……”
牧若惜自信地微笑道,她那天摸过娴妃的眼穴,能治愈的机率很大。为了慎重起见,她这几天还是画了一个草稿,设定了一个预案。上次给赵子附施针的时候,有温大夫这个内行在旁边提点着,所以才不至于出错。现在这次,手边只有叶田茶了。所以必须要小心行事。
两个人走走停停,十几里的山路,两个人边走边聊,还不怎么觉得累。主要是一路上的秋景美不胜收,不会让人生厌。
路上,还遇到一棵高大的栗子树,上面挂满了小刺猬一般的栗子包。两个人在树下用力一摇,栗子像冰雹一样哗啦啦往下掉。看来这条山路少有人走,不然这野栗子都熟成这样,还没有人来采。两个人忙乎了半天,居然采了好几捧成熟的野栗子,这真是个意外惊喜。
走到山林的尽头,牧若惜站在石头上面向远方眺望,枫林点缀的山谷间,出现了一座不大的村落,一条小河弯弯曲曲从村子的中间穿过。
“这就是清河镇,人好少啊!”牧若惜感慨。
“小姐,这不是清河镇,这是枫溪谷。清河镇还要沿着这条小河往下流走,四五里的样子……”
牧若惜抬头看了看天空的矫阳,小小地抱怨道,“怎么这么远啊!”难怪上次叶田茶下山买纸砚之类的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呢,原来真是远啊。
“呵呵,小姐,若不是远点,怎么会安全呢!”
“嘿嘿,有道理,这地方恐怕赵子附找死也找不到!”牧若惜笑道。
两个人站在河边洗了把脸,又歇了一会。
河边,一根歪脖子的老树横卧在河面中央,一群剃着寿头的男娃娃们,光着腚,一个一个从站在老树上走到河面上,然后扑通一声钻进水里去,惊起漫天的飞花。水面游泳的鸭子们扑楞着翅膀,“嘎嘎咕咕”地叫着四下逃窜。
牧若惜摘下斗笠,扇扇风,微笑地看着这群山野村的娃娃。
突然,在树的中央,有一个小孩口吐白沫,直楞楞地从树上扑倒在水里。
牧若惜眼见手快,她扔斗笠,跳了水里,这小河就一两米深,这种水深对于牧若惜来说,毫无挑战性。她潜入水底,在底下看到那个痉挛的小孩,迅速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岸边。
“小姐,他怎么啦?”
由于牧若惜抢救及时,这小孩子还没喝什么水,一上来就“哇”地一声哭了,可是哭着哭着便又吐了起来。脸上逐渐发青,而且全身发烫。
“这小孩中了毒,又受了惊厥,走,先找个荫凉的地方。田茶,你看看附近的农户家里,可有干净水之类的,借点过来….”
牧若惜抱小孩起来,找到一棵大树底下,这小孩又吐了一次,脏物都吐到了她身上。
“牛娃,牛娃,我的牛娃……”
一个穿着粗布褂的妇女,跌跌撞撞地哭着跑了过来,她从牧若惜手上把小孩抢过去,然后飞快地跑开了。牧若惜紧紧跟在后面,叫喊道,“大嫂,这娃中了毒,不能这么晒啊……”
那妇女像是得失心疯一样,一路颠跑,根本不理会牧若惜,这时叶田茶刚好借到水,出来便看到牧若惜在跑,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光腚的娃娃。
她伸手拦住一个,问道,“小弟弟,这咋回事呢?”
那孩子跑得满天通红,气喘吁吁答道,“那是牛娃他娘咧!姐姐,你们是好人,救了牛娃……”说完,不便叶田茶反映,他便又跟在牧若惜后面跟着,叶田茶只好背好筐,远远地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