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若惜擦干额头上的汗珠,拿出水袋,蹲在苏宁的身旁,将他的扶起来,然后喂他喝水。
她在他的耳边低低呼唤道,“苏宁,醒一醒,喝水了……”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无力地睁开了眼皮,许久,才将眸光集中在牧若惜的脸上。唇角浮起一抹苍白的笑容,“臭……臭丫头…….你说……我是不是男子汉?”
牧若惜焦急地点了点头,将水袋放在他的嘴边。“我知道,我知道,臭小子是男子汉!喝点水,好不好?”
苏宁顿了顿,那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得意,“臭……臭丫头……以后要叫我……叫哥哥……哥哥会保护臭丫头的!”
简短的一句话,苏宁费了很大的劲才吐出来。牧若惜强忍着泪水,使劲地点头,“臭小子,你要活着,你要活着,知道吗?如果你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叫你哥哥的!”
那笑容带着淡淡的满足,然后渐渐从苏宁的脸上隐去。随后,他又昏死了过去,牧若惜胡乱地擦了一下眼泪,勉强给他灌了几口水。
牧若惜休息了一会,便是又拖着竹筐向前走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了溪水的声音。她心中一阵狂喜,她记得初进森林的时候,便是有一条溪流。
心里一兴奋,便是全身都有了力气,走得也更快了,差不多过了两分钟的时间。牧若惜从林子里穿出来,一条清澈的溪流宛如银练一般,从山腰宛延而来,水溅出来的水花奔流而下,发生哗啦啦的声音。
牧若惜一眼望过去,眼里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溪流的对岸,有一个人正蹲在水边清洗身上的血渍,当她抬起头来,与牧若惜四目相望。半晌,便是跨过小溪,兴奋地朝着牧若惜奔了过来。
这正是失踪多时的哑巴姑娘,她身上的衣衫也是凌乱不堪,脸上胳膊上也是斑斑血迹。怀里抱着一块糊满污泥的布团,她打开来,里面是用树叶包裹着一块馒头大小的透明蚁卵团,米粒大小的蚁卵透明发亮,紧紧地粘成一团。
可是,面对这团蚁卵,和哑巴姑娘一脸的惊喜。
牧若惜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她突然抱住哑巴姑娘,然后放声大哭起来。她不知道哑巴姑娘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可是她却是不说不行。“苏宁……他……”
两个人抬着苏宁,沿着溪流慢慢地往下游走。
这个过程是相当费力的,其实苏宁只是比她们高一点,身材也并不键硕,可是抬在手里久了,也跟石头一样沉。
每抬一段距离,牧若惜都要给他把把脉,查看一下伤势。她的心情是相当沮丧的,她不知道怎么向云仙人交待。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才进了一趟森林,就被弄成这样了。苏宁可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
两个女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在日落之前,将苏宁抬到了清凉寺。
当云仙人看到这三个血人一样的孩子,惊愕不已。大人毕竟是大人,远远比这个三个孩子要沉稳的多。
先把苏宁放到了床上,然后对两个小丫头说道,“你们先回城吧,不然天黑了就进不去了。苏宁的伤,暂时没有大碍,有我在就行了!”
“云伯伯,苏宁他会不会有事?”
“呵呵,你这孩子,自己也是学医的,怎么心里还没有半点分寸呢?回去吧!我自己的徒弟,当然会竭尽全力去治好他的。”
哑巴姑娘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扯着牧若惜往山下走去。这一路是哑巴姑娘赶着马车,在沉沉的暮色中,马车摇摇晃晃向羊直咋城奔去,而牧若惜的心却留在了清凉寺。
回到家里,牧若惜的一身狼藉让全家人都吓了一跳,叶田茶慌忙扯着牧若惜的衣裳查看伤势。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刀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去哪里了?”
身后的哑巴姑娘也是一身血迹,她依依呀呀比划了半天,大家也听不明白了。只好将目光又集中到了牧若惜的身上,“小姐,赶紧去换衣服吧!瞧这身脏的,都不成人形了!”
两个人把牧若惜带到房间,强行给她换过了一套干净的衣掌。接下来,做饭的去做饭,烧水的去烧水,绢儿更是把小樱樱抱到牧若惜的面前,逗她开心。
“小姐,今天麻婶子过来了。她悄悄送了一些樱樱穿的小衣服,小靴子什么地……还留了一些散碎的银子!”绢儿抱着小樱樱走来走去,一会手里便是拿着一些小衣服到牧若惜的面前来。
“要她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个老妇人向来没有安什么好心,咱们最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免得将来纠结不清。以前她把燕喜给坑了,咱们不能让她再把小樱樱给害了!”牧若惜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亲了亲小樱樱的额头,便是兀自走了出来。
从哑巴姑娘这里拿出蚁卵,进到空间,把剩下的小蛊虫一一喂过了,便又是匆匆跑了出来。
她惦记着苏宁的伤势,夜里睡得不安宁。
早上,天刚亮,便是自己驾着马车跟着第一波出城的人离开了京城,然后一路向着清凉寺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不停地抽打着马儿,让它快点奔跑。
上山的台阶,也是一路紧跑上来的。
清凉寺的晨钟,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响起,“咚…..咚…...咚”
洪厚的钟声穿透了薄薄的雾气,在巨大的山峦之间回荡。
牧若惜敲开了寺门,然后沿着石头小路,跑向后院。
穿过院子门,便是有早起的僧人纷纷从禅房走出来,露过牧若惜时,便是垂着头,双手合实。牧若惜也顾不上理这些人,直奔云仙子住的院落。
那暗黄的木门微微敞开,云仙人一脸疲惫地站在廊下,看到牧若惜时,眼里便是划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转眼间,牧若惜已经急急地跑到了他的跟前,连额头上的汗也顾不上擦,便是喘着气问道,“云伯伯…….苏宁…….”
云仙人拂须而笑,那笑容非常清淡,便却是能安抚人心。
“你无须担心,宁儿伤势已无大碍!凌晨苏醒过一次,还问你有没有受伤…….”
牧若惜的一颗心,此时才算安然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那我看一看他,可以吗?”
“他还在昏睡之中……”
“嗯,我不吵醒他,只是看看就好!”
云仙人点了点头,望着牧若惜纤细的身影闪入了房间。
禅房比较简洁,床上的被褥都是素净的白色,没有任何花纹的青纱帐下,苏宁匀称而安稳地呼吸着。牧若惜伸手替他探了探脉。发现今日比昨日是好了许多,这才满足地微笑了。
“傻小子,真的不要命了么……”
低低的呢喃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半晌,牧若惜又合了上纱帐,便是悄然退了出来。
看样子,苏宁应该没有大碍了,牧若惜放下心来,便是思量着昨日的事情。
那座森林怎么会有苗人?还说是什么花土司的地盘,还有,那哑巴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后来又意外地蹦了出来,这都是让牧若惜无法理解。
云仙人依然站在门口,远眺着天边重重叠叠的山林,拂着长须,似有隐隐心思。
牧若惜轻轻走过去,咳了一声,然后向云仙人鞠了个躬,谦然说道,“对不起,云伯伯,都是我害得苏宁差点丢了性命!”
云仙人微笑着扶起她,“这孩子,怎么还跟我说这些话。苏宁他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意愿,我这个做师傅的怎么能责怪你呢!再说,你养蛊也是为了救他的娘亲,你们之间哪里还分什么对错呢!”
牧若惜点了点头,便是将昨日的情况大略地向着云仙人讲述了一遍。末了,便是又问道,“云伯伯,这里怎么会有苗人出没呢?”
云仙人指着云雾深处那座最深最高的山脉说道,“那座山,叫做四姑娘山,那一带,是苗民居住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很近,其实也要几天的路程才能到达。按照你刚才的分析,说是花土司的地域,这完全不可能啊!这附近几座山峰是清凉寺的地界,是多年前皇上御赐给清凉寺,怎么可能是花土司的。你说的那苗人会讲官语,应该是熟苗。他们有可能躲在这里附近的山林里养蛊。”
看着云仙人紧皱的眉头,牧若惜没来由的想起赵子附先前中过的蛊虫。肯定有人在附近养蛊,而且这些人隐隐似乎还跟官府有某种联系。
赵子附交往的那些人,牧若惜一直怀疑是段煜下的手脚。
现在想想,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云伯伯,你是不是说只有益蛊才能吃蚁卵?”牧若惜认真问道。
“也不尽然,我说的是冰蚕的幼虫需要吃蚁卵,那是为了让它们尽快长大。至于其他蛊虫食不食蚁卵,我还不知道,没有试养过其他毒蛊…….”须发皆白的云仙人,身上浑发一种仙骨道风的气质。
他说完,便是回房拿了一只盒子出来。
原木色的方盒子,碗口大小,四角被磨得十分光滑。
“这里面装的是鬼面芝,见不得阳光,你拿回去风干后保存。
等蛊虫长到第二阶段的时候,你再拿出来,切一小块,发水后置阴凉处,会有新生的芝丝长出来,拿这些芝丝喂养小蛊虫就可以了。另外切记,这些东西极招毒虫蛇蚁,千万要小心……”
牧若惜点头接在了手里,转过身,又回到了房间,守在苏宁的身边,希望在日落之前,能见到苏宁醒过来。
她托着腮,一直回想着,哑巴姑娘在她们发生意外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她又不会讲话,问她也是白问。依依唔唔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跟小樱樱差不多。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就传了一声低低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