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乱。
花千叶回府,遭遇老太爷以死逼婚,锦朝一晌念欢,差点害了娘子性命。
身下的血,湿了床上的被褥,凤爻扑进去看,洛水晶已经奄奄一息的白了脸,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当下也顾不得别的,手起针落,保命的针法落下去,洛水晶稍稍好一些,可她身下满满的都是血,仍旧很吓人。
凤爻看着,忍不住就眼前发黑,锦朝从门外跪着双腿回来,凤爻一脚就给踢出去,然后又爬着回来,凤爻再踢出去,当锦朝满身绝望的再爬回来的时候,凤爻抬起脚,又看着他的脸,哭了。
“锦朝,你向来是最懂事的啊,你这一次,这一次怎么就迷了心窍了?娘子她是什么体质,难道她冲动了,你也跟着傻了吗?”
“她胎儿不稳,又是伤又是毒的,你真是眼睛瞎了啊,可是心也瞎了,娘子她这样,你还要折腾她,她若死了,你是不是就安心了?”
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落,凤爻泪落无声,却痛彻心扉。
这一刻,他既恨锦朝,更恨自己。
明明当时,他是可以有立场进去劝阻,可偏偏他没有。于是,造成了眼下这种局面,这要怎么办才好?
这一生,他孤寡都成了习惯,好不容易再次有了希望,爱了娘子,却没想到,竟是还要再走一次过去的老路么?
想想刚刚落针时的慌张,凤爻紧紧的咬了唇,泪水仍旧落个不停。
前半生他是孤儿,残了双腿,被叔婶,霸占家业,又赶出家门,难道这后半生,他付出了十年寿命还不够,还要再一次的天命孤寡么?
这些,是否就是他时时窥探天机的代价,与命运!
“不!大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救救娘子。如果娘子能活,就算是要我的命也愿意。大哥!”
一边哭一边说,额头碰在地上,咚咚做响,锦朝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为什么就那么想要娘子。
以至于,酿成如此之重的惨事,他万死都不足以谢罪。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吵,还让不让别人休息?”
楼下的客人找上门来,凤爻泪流满面,却又怒极生怨,直接一把将来人提了出去,扔下楼,不多时,被扔出去的客人报了官,官兵又跟着来,凤爻木头人一般的坐在屋里。
乱了,全乱了。
“锦朝,娘子这一次,真是凶多吉少了。那些银针,能吊一时的命,却保不了一世啊!”
他哀哀说着,任凭着门外,官兵呼喊,刀剑出鞘,他只当不知,一颗心,都凉了,也碎了。
锦朝跪在地上,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子出血得突然,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穿得利索,就跑出去喊人,眼下,他更是哭得一塌糊涂,什么世子爷的风度,什么世子爷的气质,统统的都没有了。
如今,他只是一个想要求人救命的普通男人而已。
若是当真因为他的鲁莽,而害了娘子早亡,他做鬼,都不会放过自己。
“砰!”
“开门开门!你们这些人,简直还无法无天了吗?朗朗乾坤,就敢殴打良民,快快出来,与我回官府认罪!”
趾高气扬的官兵,粗暴不耐的大手拍着房门,锦朝看了看房门,牙一咬就要冲出去,跟凤爻说,“我去坐牢!我去认罪!可是大哥,求求你,救活娘子!”
凤爻动了动唇,想说没用了,可他事到如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锦朝开了门走了,顶了一切的罪名,被官府的人打骂着押了走,屋里的烦乱,倾刻间就平静了。
床上的女人,呼吸渐渐微弱,很快就要油尽灯枯,身下的一滩血,分明就是彻底了伤了胎儿,就算已经是四个月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可这个时候,谁都知道,他们活不了成了。
一尸,四命。
凤爻神盘鬼算,也永远算不到,他自己最爱的女人,会有这么深重的一重劫数。
不止大人要亡,孩子也要跟着永远的消失。
他的整个脑袋,都是沉的,都是木的,都是晕了。
他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以前救不了自己的腿,现在救不了娘子的命,那以后,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冷漠寡情的男人,一旦动了真心,他的爱,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加炽烈。
对他来说,娘子,就是他的全部。
娘子若死,他也绝不独活!
小蜂从头至尾,一直都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也都震惊了,“啊啊,怎么流这么多的血?哎!可是这个女人死不了啊,你这么哭,难道真的很伤心吗?”
他扁着嘴说,这男人哭得如此哀伤绝望,那女人躺着就是活死人。他哭得再多,那臭女人也不会感谢的。
“唔!对了,她肚子的宝宝,好像都死了。大哥哥你这样哭,是在哭他们吗?”
小蜂眨巴眨巴眼,又很实诚的说着大实话,凤爻的眼泪,不知何时,就已经止住,刚刚小蜂说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了。
对!
小蜂的爹爹是神医,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救娘子?
凤爻眼睛一亮,也不管他的爹,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也不管这孩子,到底是孤儿呢,还是在说谎话,他现在,只要救人!
“小蜂,快,如果你有办法,救救这个大姐姐。她不能死,她真的不能死!”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最后一叶救命的浮萍,也不管真假,凤爻跪地就求。
小蜂吓了一跳,眼珠子一转,才终于想起:啊啊啊!完蛋了,谎话被拆穿了,他说他爹是神医,又说他爹是坏人。
这下子怎么办?
两只小手一捂脸,满脑子的黑线,刷刷的往下飘。
这果断是做人不能说谎话,一旦说谎,报应就来。
“小蜂,求你,救她!”
凤爻跪着,再次相求。
他脑子转得快,既然小蜂没爹,又一直在说谎,可偏偏他又那么笃定娘子绝不会死,那么,刚刚救过娘子一次的神医,除了他,还会有谁?!
虽然他也有些怀疑,这孩子才这么小,就有这么一手高超的医术,但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除了信他,他已经再无其它可想。
“哎!好吧好吧!这臭女人就是没事找事。好好的身体,自己都不去心疼,还有谁会心疼?”
小蜂愁眉苦脸,这一次,又要伤筋动骨了。
贪欢的女人,总是最麻烦!
挠挠头,简直就想在这女人的脸上,狠狠拍一耳光才好。
叫你挺这么大肚子,还敢去招惹男人,该!
“不过,你要出去!”
他转过身,忽然对凤爻说,凤爻立即起身,二话不说关门侯着,小蜂摇摇头,再次肉疼的咬破自己的指尖,几滴紫血滴下去,他脸色微微发白,床上的女人,却渐渐的气息稳定。
“真是上一辈子,欠了你的。不过这样也好,你肚子里的孩子全死了,也就不必再挺个大肚辛苦了。”
小蜂脚步微微踉跄的坐在床边,自言自语的说着,片刻之后,身影渐渐消失,化在了女的眉心正中。
而这一次的事件,小妖蜂也完全的没有预料到。
他只以为两人干/柴.烈/火的,解解谗也就算了,可谁知居然要大战八百回合?
锦朝那货,也着实太凶猛了些。
小蜂悠悠想着,这还真是失策啊!又郁闷叹息着,这一次的伤筋动骨,它将会又有一段时间的沉睡了。
累极的他,也实实在在的忘记了一件事情。
洛水晶肚子里,还有三个死胎没取出来呢,这要怎么办?
小蜂离开,凤爻进屋,他一眼环视四周,房间里根本就没了那个孩子的身影,凤爻觉得奇怪,可这时候,也顾不上寻什么真相。他三步并两步跑到床前,伸手探了娘子的脉息,渐渐便松了口气,可很快,又紧紧的蹙起了眉。
为什么,他竟是半点都探不到另外的脉象了?
难道是?
他心里一慌,硬生生的逼着自己不敢去想,只是出了门,让店小二去请了大夫来,再细细的把脉。
他为医,却不自医,他怕自己万一错手,真的把错了脉,岂不是又要害死娘子?
关己则乱!
一时间,他堂堂神盘鬼算,又习得一手的好医术的凤爻公子,却到了自己女人身上,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之感。
大夫很快到来,细细把脉过后,就确定了凤爻的判断,“公子请节哀吧!这腹中胎儿的气息,已经完全皆无,公子可以请稳婆过来引产了。”
即便是死胎,也是要从肚子里必须引出来的。
否则,死胎不出,大人也会跟着危险。
凤爻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愣愣的白了脸,身体无力的软在了椅上,脑中嗡嗡直响,似乎是天塌了,地陷了一般的黑暗,与沉寂。
他们的孩子,真就这样没有了吗?
曾之前,他还多有期盼,可现在,都已经没有了。
他深深吸口气,眼前从黑暗,变得一片血红。
那是娘子的血,还有孩子的命。
“还请节哀,早些引产吧!”
大夫摇摇头,最后又提醒一句,甚至连诊金都没要,便悄然离开了。
身为大夫,这世间悲欢离合之事,他们看得太多太多,也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第一次当爹吧?
也怪不得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