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进去的五十人有三十一人被送回?吕哲得知这一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司马欣还不愧是学儒的,身为一军主帅来一个“礼尚往来”真的是有些意气用事。
若是换做王氏族人或者是章邯统军,估计是全部杀无赦再派人抛到敌军营内,结果司马欣竟然将人送回了,这不是近一步让敌军更加了解秦军营寨内的布局吗?
几个了解吕哲整个部署的人对视之后全部露出稍微轻松点的表情,秦军主帅只是甄别身份而没有关注谁被策反,他们知道战前的第一步布局成功了。
不过,相对于十几万人,不到两百人哪怕是想搞点什么也不容易,只能在特殊的时期才会发挥作用。
一直作旁听角色的张良几日来对吕哲的印象一直在加深,从吕哲只有二十岁的年纪能有现在的成就,张良可算看出来不光是天时地利人和那么简单了,吕哲与之年轻不符合的处事老辣手段也是其有现在成就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张良观察来,吕哲虽说会有一些常人经常会犯的迟疑毛病,但是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总是从全盘大局上来进行部署,可见其人有很强的大局观,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处理显得有些粗糙。
想要做成大事必须要有足够的大局面,观看和部署全局,哪怕是在过程中会有一些起起落落,但是也不至于会立刻崩溃,所以拥有足够的大局掌控力是成事的前提。
作为一名历代皆是韩国丞相的贵族世家子孙,张良能看出吕哲麾下的集体还没有完全的成型,至少是缺乏几名能够在细节上拾遗补漏的足智多谋之士。他能肯定一件事情,吕哲的大局掌控力能够让这个集体急速的膨胀,或许还会继续强大下去,但是膨胀到一定的程度还没有精于细节的人绝对会遇到瓶颈,若是吕哲没有找到突破瓶颈的方向,这股力量就是走向消弱乃至于灭亡的路途。
简而言之,吕哲麾下确实是缺乏足够的人才,不然也不会面临秦军一旦南下就出现可能全盘崩溃的局面。
当然,张良并不是全面了解吕哲治下的三郡现在所面临局面,他所知道的也就是吕哲稍微的迟疑后率军北上欲与南下的秦军决战,项梁率兵十五万威逼庐江郡,庐江郡的桓楚一旦靠向项梁那么吕哲后部就会出现险情。
结合上述两个方面,张良再从吕哲军的军队构造进行自己的推测,看的东西少猜出的却是多。也许,大概……真的只有深入一个集体的内部,接触其最高统帅才能更直面的了解实情?
等待帐中只剩下张良、萧何、吕哲的时候,张良问出了一个觉得唐突但是很想知道的问题:“吕候,你的志向是什么呢?”
萧何立刻就竖起了耳朵,他对这个问题也万分的好奇。
“我收到了桓楚的来信,他告诉我,半个月之后他将顶不住压力归附新楚。”吕哲不是在左右他言,“所以,我只能在半个月之内击败眼前的秦军,而后挥军庐江郡与桓楚共抗项梁。”
张良与萧何能听明白,他们专注等待吕哲继续说下去。
“秦军要是坚守不出,一层一层的打下去我很难攻破……或者说哪怕是攻破都会实力大减。在那种现状下,我依靠胜势逼压项梁退兵不难做到。”吕哲说到这沉默了,摇了摇头很久没有再说话。
张良在做自己的推演,南下的秦军总数有十五万,现在相隔十里对峙的有十一万左右,还有两万秦军在山都一线。对峙的十一万秦军有三万左右是病患,那么只剩下八万的战力。一支军队不能光看人数,还得从军心和士气上来做出衡量的判断,秦军南下之后战力不利士气肯定会有影响,军中出现大疫之后军心也会不稳。他无论怎么推演秦军都是会采取闭营不出的策略,吕哲以现在的兵力不付出惨重代价半个月之内根本不足以攻破,那么吕哲是不是会忍受惨重的代价,他无法依靠什么根据来继续做推演。
用假设的方式,张良就当吕哲愿意付出惨重的代价攻破秦军营寨,然后就如吕哲所说依靠击败秦军南下部队的胜势逼迫项梁撤出庐江郡,那么对于吕哲来说虽然还是掌握着三个郡,但是已经是元气大伤的局面,不复之前的声势与锐气,这样看来与南下秦军一战无论胜负吕哲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接下来还要不断面临新楚项氏的威胁。
吕哲看到张亮脸色不断变换,等待张良看来的时候,他才继续说:“想必先生也知道接下来哲要面对的局面了?”
张良没有隐瞒点头表示承认,试探着:“吕候为什么一直对项氏怀有戒心,若是……”
萧何出声了,他打断张良的话,“项氏阴谋诡计太多,桓楚为楚国旧臣若不是情非得已都不愿意与之同殿为臣,何况是我家主上?”
“那……”无论怎么想,张良都觉得吕哲是陷入项氏早就编织好的困局,不过该有的劝解还是需要:“吕候或许太过忧虑了。今次,吕候率军与秦军大战,天下必然瞩目,若是吕候得胜,诸侯必然会庆贺,项氏哪怕有图谋也该会受于诸侯的态度而收敛。”
吕哲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倒是多看了萧何几眼,对于萧何这么快进入角色心里诧异却也开心。
“秦国虽然近年来强征劳役多加赋税失了些民心,可是其国力依然是天下最强者。现在各方诸侯除了吕候与赵王歇在奋起抗秦,余下各个都有自己的算盘。齐王儋与燕王夏只顾广阳郡对赵国驰援敷衍;楚国项氏不为抗秦起兵,兵逼正在抗秦的吕候后路……”张良的语气很没落,“这样的局面,不过又是一次天下归秦。”
吕哲却是觉得张良是没有复立韩国处于一无所有的现状才会显得大公无私了,真正有一份基业的人,哪怕明知道合力抗秦才能生存,但是也不甘心于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能更强则变强是出于人心态的本能。所以吧,齐燕勾心斗角做样子驰援赵国也罢,楚国项氏在吕哲率军迎击秦军也好,从哪一方面谁也不能指责谁。
事情还没有结果,谁能猜出结局是什么?吕哲其实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变成这场诸侯角逐的附庸,不过这些却是没有必要向张良多讲。
隔天,朝阳从东方升起之时,昨夜很晚才歇息的吕哲被翼枷喊醒,原因是共尉派出的人来了。
这是半个月来吕哲收到共尉的第一次汇报,得知共尉已经攻下南阳郡的随县、胡阳县,留下两万人驻守胡阳率六万部队南下,现在距离这里只有三十里时,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总算没有变成现实。
共尉性格沉稳,谨慎地派出人与主力恢复联系,没有不管不顾地袭击南阳其它县,也没有径直袭击司马欣后营,而是隐秘在三十里外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催促后方将器械运上来,”吕哲一边写信回复共尉,一边脑海里不断思量:“另外就是想尽方法诱使秦军出营作战。”
安装于南陵城的弩炮需要运上来,一些刀盾车、井阑、横钩车等器械也必不可少,不然秦军一直龟缩不出缺少器械要么只能对峙要么只有不顾重大伤亡强攻。
秦军出不出营作战取决于司马欣,吕哲倒是对司马欣有些印象,历史对司马欣的评价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而这种人往往也意味着谨小慎微不会轻易冒险,也就是说司马欣闭营不出的几率高达八成?
吃完朝食,吕哲进行了必要的准备,之后派出一万战兵与客军的混合部队上去邀战。
秦军面对一万人的邀战果然没有出营野战的欲望,倒是营寨内的弓弩兵身影和床弩高度戒备,这让尽管有心理准备的吕哲还是失望不已。
“派出部队游走秦军营寨十里之外,定叫他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这是对付闭营不战的敌军必需的步骤,吕哲可惜的是秦军有一处营寨临河搭建,无法切断秦军的水源,不然用几天的时间倒是能将秦军逼出来。
一天的邀战,两天的邀战,三天……
吕哲与桓楚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与众人商议,觉得再这样下去对己方不利,商讨出的结果是向共尉发出指令,命共尉不再隐藏,而是四处出击造成南郡遍地烽火的局面,以此制造让司马欣陷入后退无路的窘境。
秦军不出,伏兵也就不会有什么意义,从另一方面来说还造成兵力浪费,再则时间对吕哲这一方也不利。要是司马欣知道后路被断还是坚守不住,最迟三天共尉就该率军前来与主力部队会合,然后吕哲只能在与桓楚约定的时间之前自己退兵,留下足够的部队按照之前的计划防御邔县和鄢县的这一道防线,进兵庐江郡好给桓楚撑腰。
再次调整战略,吕哲能做的只是继续等待,司马欣能不能在前有敌军大军后路被断的局面下还沉得住气成了关键。
“张先生,你看哲这样部署如何?”
“吕候已经将能做的事情做完,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看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