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诈和可笑?”陈平一脸愕然。
现在的局面是汉军已经切断了田荣兵团北上东向回援的退路,临淄与北边燕国的陆上交通也被拦截。眼见田荣兵团是不是能逃得回来还是两说,韩广统带的三十万联军也迟迟不能突破汉军的防线,陈平带来了让齐国延续宗庙香火的条件,然后被困在临淄城内的一众齐国君臣竟是觉得他带来的条件很狡诈和可笑?
很明摆的事情,被困在临淄的齐国君臣,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局势已经变了,不说齐国南边各郡沦陷,胶东郡也有一支汉军骑兵在不断地袭扰,齐国的土地上也仅是剩下临淄周边能相对安全一些。而临淄还能平静多久?
汉军还没有兵逼临淄城下,但是已经在外围形成了一种很明确的分割,一旦各个方向的驰援临淄的联军兵败,临淄成为一座孤城绝对会成为一件事实,这样的事情也离得不是太远了。
“燕军被我军全歼,田荣将军被围粮秣快要告馨……”陈平用着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田横:“北边的韩广等驰援临淄的援军也被第二、三混编军团挡在济水北线……”
“他们会来的,哪怕不来,依靠五十万勇士也能守住临淄。”田横说着连他都不是那么相信的话。
“我王已经亲征北上,六十万大军已经抵达薛郡博阳,”陈平看一眼很明显不想听的田横:“贵国连年作战,盟友的物资也要贵国来出,几年的消耗恐怕已经让贵国的府库见底了。真的有能力继续打下去吗?”
“我们已经投降一次了,不会再次不战而降,且匈奴那边很快就要突破蒙恬的防线兵逼咸阳……”田横也在看着陈平:“你们不会懂的。”
错了,陈平开始有些懂了。从他能够进入临淄并见到齐国的一些大臣起,齐国君王的矛盾心态已经展现出来。
若真的是死硬的话,陈品根本无法进入临淄,或者在进入临淄后就该立即被捉起来砍掉脑袋,但是这些没有发生。
自汉军北上轻易地将兵锋推进过汶水一线,天下局势已经再明朗无比,也正式这样陈平才能一再轻易地说服齐国这边的文官武将投降。齐国的君臣很清楚列国筋疲力尽之下汉国参战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可是他们一直在做某种坚持,明知道结果还咬牙的坚持。
如果没有与田横进行交流,陈平可能还不是那么清晰的窥探到齐国高层的执念,一阵长谈下来他很清楚齐国的高层对于国祚能否继续延续已经不带任何信心,想着的就是要先看到秦国的灭亡。
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了,知道结果已经难以改变之后,怎么样都要硬撑着要先看到死敌倒下,期间也用尽任何手段,包括武装异族试图做有可能的反扑。
“有什么话需要平转告我王吗?”陈平缓缓地站起来。
田横举杯,嘴角勾了一下算是在笑。
“那么……平告辞了。”陈平迈步而走。
田横曲膝跪坐着看着陈平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满都是思索。
各国让汉国坐视了四年,这四年之间他们拼死力战,确实是已经打到精疲力尽。在这一种前提之下,修生养息也养精蓄锐了四年的汉国,只要有足够的坚定,一步一步推进灭掉各国或许过程中会经受一些挫折,但是以汉国的国力和人力而言,再次一统天下真的不是太难,有疑问的也仅是会用多少时间。
秦国自作自受将自己弄的虚弱,列国复立不久也难以累积起太强的实力,他们在一种几百年来仇恨的延续下,知道很不妥却是没得选择,义无反顾地向毁灭踏步前进。
人生的轨迹是一旦种下了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短暂的几年吕哲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现在成了这般的态势,还有什么好说的?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是汉王哲却是做出了让人意料不到的行为,那是一种以现在的人无论怎么想都琢磨不透的宽容。
世界真的很大吗?吕哲也无意于对任何一个国家赶尽杀绝,给予包括齐国在内的列国两个选择。
说实话,普一听到那样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一件诱骗人投降的阴谋,但是随着局势的情报不断回馈,没有多大的理由在显示一项注重信誉的汉王哲需要拿这么一件事情来开玩笑。
“确实显得不可思议啊……”陈平在边走边低声呢喃,他也不太懂自己效忠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孤身步行在临淄街头,陈平看不太这座城市曾经的繁荣,原本兴盛的商业似乎在这个城市已经绝迹,有的只是无尽的萧条。
陈平在南陵待的时间不超过二年,南陵是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城市,虽然全貌还没有完全地呈现出来,但是宽大笔直的大道和规划严格的建筑区域使得南陵一看就区别于现有的其它城市。
“国都的水泥路这里没有,那种令人休闲娱乐的公园也是举世独一份,”陈平眼睛看着街道上紧闭的商铺摇了摇头:“拿欣欣向上的国都来和临淄比,有些不恰当。”
应该说是十足的不恰当,南陵出自吕哲的手笔,有着太多太多的现代元素,像是水泥路就不可能出现在汉国之外的任何一国,且对于城市基础设施的重视列国在目前为止也没有意识到。
南陵的街道宽大笔直,排水系统和水利系统十分被重视,该是什么区域也就是什么区域,一些都是有严格的部署,对于卫生的要求更是变态,一段距离就必然会有的垃圾桶不说,每个区域的公共厕所也便利于人群。
走了一段路的陈平遇上的人并不少,不过其中最多的是士兵。
临淄城现在已经成为一座大兵营,大战临近的气氛让每个黔首心上都会带有一种惊慌的心态,以至于陈平看见的都是一张张绷紧的脸庞。
身穿白色战袍的齐卒巡逻很频繁,已经来到临淄七天的陈平知道那是为什么,临淄外围已经被汉军进行切割和封锁,各地的物资压根就无法运来临淄,人口的激增让这座城市的消耗加剧,水源上面更是形成一种不足的趋势,因为抢粮和抢水源的事情时有发生,一些镇压也伴随而来。
行走在路上的陈平看得最多的就是面有菜色的临淄市民,要是在街道上看见倒毙的尸体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在这么个年代,除了南陵之外的所有城市,它们不会有太过发达的排水系统,以至于是污水沟到处都有,现在这些水沟里时常能看见各种尸体,天气一热就会发出惊人的恶臭。
一幕末世景象?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乱象的显现却是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特别是在发生点什么事情的时候。
“站住!”
一声大吼传出,陈平停下脚步四周看了一看,却发现吼叫的是一队齐卒,喊站住的对象也不是他。
一个瘦弱的黔首原本就脚步匆忙,听到那声大吼干脆拔腿就跑,陈平似乎看见那个黔首怀中抱着什么东西?
偷窃事件在临淄越来越常发生,所以街头上关于的追捕一天发生上那么几起算是少的了,那么黔首肯定是干了什么不法的事情。
追逐让街道变得混乱,陈平先一步靠近某个墙角稳稳地站定,冷眼看着大呼小叫的人群在四处逃奔。
城市中房舍布局乱七八糟,除非是一些主要的走道,不然想要形成笔直十丈以上压根就不可能,被追捕的黔首身影一拐就直接消失在某个拐角,齐卒追进去不久,一声惨嚎声传了出来。
不一会,一具染血的尸体被齐卒倒拖着拉了出来,因为尸体还在不断往外流出鲜血,泥土地上出现一条很刺眼的红色痕迹。
因为汇集的齐卒越来越多,胡乱跑动的黔首也一层层地拦截下来,要是还有人想要乱动就是齐卒一阵拳打脚踢,所以不时也能听见惨叫。
站在墙角冷眼旁观的陈平没有做任何举动,他就是那么看着,直至看到齐卒很随便地将杀死的尸体丢进水沟才皱了皱眉头。
饿死倒毙,被杀卧尸,各式各样的原因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不被收敛,陈平很怀疑这样会不会形成瘟疫?
“赶紧办完事情,然后立刻离开这里。”正在等待次序重新恢复的陈平真心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了。
“你!”一名齐军军官早就发现站在墙角的陈平,概因所有人都混乱和惊慌的时候显得冷静的陈平实在太特殊了。
陈平被指着的时候仅是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递出去。
齐军的军官也很直接,拿过钱袋再也没有看陈平一眼,转身带人就走。
道路显得坑坑洼洼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走着走着踩中什么玩意千万不要奇怪,因为这年头到处大小便是一种常态。所以吧,直至齐卒都离开,重新迈步的陈平不过是拐了个弯脚下就是“噗叽”一声踩中了排泄物……
陈平能怎么样?在墙壁或地上蹭一蹭,还没弄干净就拔一些杂草擦擦就算完事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