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灰蒙蒙的穹空，浓云遮日，朔风凛冽，寒意袭人怀。
绾发整齐，司徒弈一身蓝色直裾深衣，纯白兔毛镶边的蓝色斗篷，整个人看起来飘逸中透着华贵和洒脱。
再次踏进莹月阁，他的心情惆怅难言。明天是他的生辰大喜，他希望——她能参加。因为在明晚的宴会上，他会给她——他身边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荣耀。这样，她应该会满足了吧？
老何和丫环们紧随其后，丫环手中端着盖红绸托盘，盘子里齐叠着一套华丽的红艳衣物，还有一些搭配衣物而设计的首饰，簪、步摇、珠钗、华胜……应有尽有，精妙绝伦至巧夺天工。
老何脸上的神色十分慎重，因为他知道——这套衣饰只有司徒府的女主人才有资格穿戴。少主今日如此……是不是？他心中臆测不断。
“奴婢拜见公子！”
刚才被璐莹赶出来的两名仆人迎面和司徒弈撞上，两人惊慌行礼。
望一眼两人手中的首饰和衣物，原本平静的蓝眸刹那间染上阴郁。
“怎么回事？”老何问。自家主子神色已变，他不得不站出来问清原由。
“扑通”一声，两人瑟瑟抖跪，回话的声音带着无法掩盖的邃惶：“是……是夫人她……她让奴婢们拿回来的！”有恶魔之称的主子交待的差事没办好，难怪她们会胆战心惊言语唯诺。
甩袖，步履加快。这是第几次了？他送的所有东西都退回，她非要这么践踏他的心意吗？
“还不回去！”老何沉声喝退两人，急急地跟上。
只希望不要再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
进房，自顾坐下。
璐莹斜倚床头，身上依旧披着裘衣，偶尔咳嗽几声，身子随之震动。
——这是她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没有回头，没有怨詈，司徒弈在她的眼里宛如透明。
老何与小姗面面相觑，其它众人伫立一旁，你望我我望你，谁都不敢开口。
“你们都下去！”
目光聚焦在原本娇俏可人现在却苍白无色的脸上，司徒弈威严地吩咐。
东西放下，众人默退。小姗一步三回头，待退到门口之后怎么也不肯再走。无法，老何只好陪立一旁。
“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
开口相询，本想问她身体如何了，却不想说出的话却是另一句。
回头，瞠视，望着对面那张依旧英俊得过分的脸，对上对方蓝光潋滟的眼神，面上虽然平静，心却被炙煿。无言，默默不得语。
心，铰痛不已——有如万千蚁噬。
“那天……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强迫自己放下骄傲解释，不知为何，他特别期待能够得到原谅。
回想事发前她为自己包扎伤口时那温柔的眼神——真的好想再一次看到……
意外？两行清泪滑下，紧捂胸口，心痛得无法呼吸……好一个意外？！这个意外毁了她，它打碎了她的梦，也粉碎了她对他的信任。那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多么残忍的词！
恨意顿涨，银牙紧咬，隐泣不言。
“你……”
真的就这么不能原谅吗？还是……因为占有了你，粉碎了你想要为陆起轩守身的心？
想到陆起轩，司徒弈的脸色也阴晦起来，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小心翼翼：“你在哭什么？成为本公子的女人让你那么难堪痛苦吗？”狠心的话不经意间流泻而出。是的！他是恶魔，他不该用常人的心和手段来夺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错了！恶魔自有恶魔的手段，他不应该妄想另辟新法……
原来，她也和别人一样……讨厌自己……
“你现在已经得尝所愿，你能放我走吗？”眼神斜睇，神情带着些许挑衅。
她想要离开这个美丽的牢笼，没有自由而又屈辱的生活，她不要再过——她真怕自己有朝一日再也无法忍受，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不想伤害别人……真的不想……
可是……真的要到极限了……
霍然站起：“你就真的那么想要离开我？”
随手拿起一旁的华衣扔下，珠钗散落一地。
屋外的两人听了动静，小姗想要往里冲，却被一旁的老何死死拉住。
“不想连累你家小姐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呆着，现在公子很清醒，他不会对你家小姐怎么样！”老何低吼。
小姗惶急的眼神不安地瞟向房内，却只看到司徒弈站起时肃杀的背影……
躬身，紧握双拳，神情戒备，两耳竖立细听——只要一有不对劲，她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房。
“我只是想要一个自由的人生！我们原本可以成为好朋友……可是，你将一切都毁了！我无法再相信你！我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姬妾沦为你的玩物，我不可能为你的生意带来利益，我的个性太倔，你不可能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顺从！”璐莹哭言。
该死！谁想要你的顺从了？！司徒弈心中暗咒。
我想要你的心！只是你的心而已！内心低喃，痛苦闭眼，这样的话他无法说出口。虽然一开始是想要将她从陆起轩身边夺过来，只是想要击碎那清澈纯洁美好的眼神，可是这一刻，他改变心意了——那清澈眼底的温柔，让从未触摸真实温柔的他感到深深眷恋……
内心矛盾，挣扎，想要温柔，却又无法表达……
“如果你无法让我离开，那么请你不要再踏进莹月阁，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我累了，想休息。”
身上的酸楚之痛尤在，时刻提醒着她曾经发生的事情，她，无法原谅了……
“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冷漠彻底激怒了他。
既然无法接受他温和的对待，那么……
“明天是我的生辰，有盛大的晚宴，你准备一下明天出席。”
没有抗议的余地，司徒弈神色严峻地说完，挺直脊背大步离开。
听到消息的璐莹浑身的力气仿佛顷刻间散尽，原本端坐起来的娇躯缓缓朝后仰倒……
☆★
花灯似海，美女如云，细乐阵阵，笑谈声声。
一身大红礼服的司徒弈高坐主位，神态自若。宾客们围桌而坐，大家口颂恭祝之词，席间欢声笑语，一派祥和。
各房姬妾今日不必陪客，大家轮坐下首，各个花枝招展。
美侍在旁执盏，不时为宾客们添酒加菜，不远处几个小伶官唱着助兴小曲，几位老艺人在旁拉胡抚琴。
与前院的热闹繁华相比，莹月阁显得异常的寂静和清冷。
“小姐，您真的不去吗？”
万一惹恼了司徒公子，真怕他……想到这，小姗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无碍的，今天是他寿喜之日，往来宾客甚多，我们去不去他都无暇顾及。再说，我不想走出这个莹月阁。”
抬头，星稀无月。
唉！小姗暗叹。看来小姐是打定主意不去了，只希望司徒公子不会发现……
☆★
脸上带笑，蓝眸冰冷，喝口酒，从座上起来。
她居然敢不来！
怒意顿生，抬脚前往莹月阁方向——他倒要看看，她不来参加宴会究竟在忙些什么！
☆★
房间被人用脚狠狠地踹开。
璐莹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在这里，敢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为什么没有去？”
侧目瞥一眼桌上，红艳的衣裳仍然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必须在宴会上看到你，否则的话——”双眼微眯，狠戾之气迸射而出。
起步，打算离开。
“我不会去的！”
倔强的声音，下颏高高抬起，淡定的眼神诉说着挑衅之意。
“不去？！”
似乎不相信。性感的薄唇绷紧，冷峻却迷人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嘲弄。
璐莹不接话，只用眼神定望着对方——毫不妥协！
蓝色的眸光碧波空潆，奔腾闪烁。
“你在和谁傲气呢？别忘记你的身份，你是陆起轩送给我的女人！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今天是我生辰大喜之日，不要惹火我！乖乖将衣服穿上按时出来，否则的话……你可以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撂下狠话，话语无情得犹如利箭。
依旧不动，司徒弈的威胁对她没有奏效。只是，在听到陆起轩将她送人这句话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激荡疼痛。
“还楞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你家小姐换装？！”
心烦意乱，恼火，不能对璐莹怎么样，司徒弈只好将怒气转嫁到小姗身上。
小姗望一眼倔强的小姐，再望一眼强硬的司徒弈，心中犹豫不决，左右不是。
“听不明白我的话吗？还是你聋了？”音量再次提高。
小姗缩了缩脖子，踌躇移步到璐莹面前。怎么办呢？司徒公子又在逼小姐做她不愿意的事情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把将小姗手中的衣物夺下，狠狠地砸向司徒弈倨傲至极的脸，璐莹明目圆睁：“璐莹记得曾经说过，陆起轩已经休了我，他没有资格决定我的人生！所以——司徒公子你也不能！”
“你不在乎她了吗？”
目光一寒，回头，浅浅地望一眼杵在两人之间的小姗。
璐莹的脸色瞬时煞白。娇躯轻抖，脸现犹豫之色。
“小姐！”
小姗突然无比镇定地再次走近到璐莹面前。
“小姗！”
唤一声，饱含感情。
“小姐！”
眼角蓄泪，注视璐莹的神情满是不舍。璐莹心悚，因为她从小姗的眼神里看到了诀别。
“小姐，如果以后奴婢不在您身边的话，您是不是也能照顾好自己？”苍白柔笑，眼泪滑落。
“傻丫头，说什么话？！没有你在身边的话，当然不行！”璐莹肯定地回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现在奴婢总是给小姐带来麻烦。”眼神带着歉疚。
璐莹连忙接话：“不！我没觉得你麻烦！”相反，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她的话，她根本就不想活了……
欣慰一笑，小姗回头，看司徒弈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司徒公子打算还用小姗来威胁小姐做什么呢？”
司徒弈浑身一颤，蓝眼陡然睁开——这丫头，她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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