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再次人仰马翻，城里的大夫们抖抖瑟瑟进府，大家顾不上衣裳的润湿全都汇聚在璐莹床前会诊。



    司徒弈脸色阴沉坐在一旁，小姗一边抚着伤口一边心中暗自焦急，净白像个停不下的陀螺，左左右右不停地晃走。



    终于，其中一名大夫代表大家抚额出来。



    “怎么样？”司徒弈沉声问。紧握茶杯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大夫连忙小跑到他面前：“回公子，夫人内焦过度，外寒侵体，加之素有旧疾缠身，所以才有现在的高烧不退！不过公子尽管放心，此病虽然来得凶险，但发现及时，所以无性命之忧！”



    司徒弈心中暗自松口气，道：“如此，你们好好治，她若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各位！”



    “是！谢公子！”大夫心中暗喜。谁都知道，司徒公子心情大好时，对人那是最为大方的。



    “你们好好在这守着！”



    司徒弈甩袖起身，他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出莹月阁。



    “公子，那边的人来消息了！”青影毕恭毕敬地递出一个小信筒，密封着。



    司徒弈除去封印泥，细长的筒中安然放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



    ——陆起轩已投靠天山陌家少主，望主人知。



    司徒弈嘴角噙笑，暗嘲：终究还是那么选择了么？看来以后的事情可能会有些棘手，毕竟天山陌家的势力究竟如何，这世间没人真正清楚地知道。



    “青影，你让人暗中盯着陌寒，还有他身边带着的一个叫伍儿的女人！”如果他们冲着他来，他自然什么都不怕，可如果是冲她……他的眉头担忧地紧蹙。



    任何伤害她的人，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手骤然收紧，手中的纸条渐渐化为灰烬。



    ☆★



    花瓣落满园，雷雨尽收，天明渐亮。



    璐莹的身体虽然还有些酸软无力，但她已经下床。



    “小姐，您要去外面吗？”



    “嗯，我想去院子里走走！你知道，我最怕闷在床上躺着。”



    小姗点点头，然后道：“小姐您先等一下，奴婢去给您取件衣服，可别又招风发烧了。”前两天璐莹因为发烧而昏迷不醒的事情，可吓坏了她。



    小姗转身，却发现净白已经抱着一大件厚厚的狐裘出来。



    璐莹披裘道声谢，净白白皙的脸上漾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姐姐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净白突然问。虽然他不像其它族人那样精通医术，但璐莹的情况他多少还是能够看出一些来。



    璐莹微微一怔，她缓步朝外走动几步，在院中央站定，抬头，少顷之后才望着天空轻浮的白云幽幽地说：“我想看草原上的蓝天和白云，也想听惊涛拍岸时的声音。”



    净白恍然大悟：“原来姐姐喜欢草原和大海！”



    璐莹笑笑：“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喜欢自由的气息。”是的！她渴望红墙外的天空。



    净白不说话，那种对自由的渴望之情，他再清楚不过。



    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平行而立，两人抬头肃望，脸上的神色均是寂寥萧萧。



    “唉……”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自院外响起，司徒弈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一个念头，突地从心底涌出，渐渐成形……



    ☆★



    “小姐，老夫人来了！”小姗犹豫着说。



    璐莹面上一喜，连忙道：“快请呀，还愣着干什么？”



    小姗摇头，半晌才啜嚅道：“您不能见她，因为司徒公子已经对全府下令，您和老夫人再也不能单独见面！”



    “什么？”璐莹激动地站起，右手拍抚胸口激烈地咳嗽。



    小姗见此情景，连忙上前，一边替璐莹抚背顺气一边焦急安慰：“小姐，您先别激动！不然咳起来又没完没了伤了身体！”她对自己的莽撞后悔不迭。



    “那你是如何知道老夫人来了的？”璐莹抬头问。



    小姗怯怯地指指门外，璐莹二话不说就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小姗连忙拦她：“小姐，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忤逆司徒公子了，我们上次私逃的事情还没过去，司徒公子肯定憋了一肚子火没发，若不是小姐身体有事，只怕……”



    “只怕什么？”璐莹面色微愠。



    小姗想到关于司徒弈以前的传言，回想起大家说起他处罚不听话的姬妾时那骇然的神情，心中愈加惶恐起来。当下心中下定决心，她抿唇往璐莹身前一站，摊开伸手挡住门口，一副任打任罚也不离开的坚定气势：“小姐，总之，这次您得听奴婢的！”



    “小姗？！”璐莹又急又气。



    “不管小姐您说什么，您要打要罚奴婢都认，只要您今天不见老夫人！”



    “小姗，你何时成了司徒府的人？！”璐莹的言下之意是她不该倾向司徒弈那一边。



    “小姐！”小姗委屈流泪。



    “姐姐，要见老夫人以后有的是机会，但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净白出现在门口。



    璐莹见到小姗的泪水，刹那间头脑冷静下来，她上前一把将小姗抱住，口中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怎么可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真是疯了！我想，我想我是要疯了！小姗，你原谅我！原谅我……”



    璐莹语无伦次情绪大恸，再次激烈咳嗽。



    小姗也没想到璐莹会这样，只当她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于是轻手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小姐不必自责，奴婢知道您是无心的，奴婢知道小姐您最疼奴婢了！”



    连日来心中郁闷压抑的璐莹听了小姗的话再也忍不住大哭，顿时洌泪涓然如溪。这泪里有她对自由无望的痛心和她对未来的悲愤。司徒弈再次生生掐断了她飞翔的翅膀，可他也再一次地救了她。他予她有救命之恩，而且不止一次！这叫她以后怎么办？她真是进退为难！每每思及此，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情也变得恶劣糟糕，否则今天也不会为点小事对小姗说重话。



    久久，久久……久到房中只剩下令人心碎的干咽。



    “以后，我就是司徒夫人了！”璐莹凄哀地说。唯一的机会失掉，她已经彻底放弃。如果再任性的话，她怕会连累身边无辜的小姗和净白。



    小姗和净白怔了怔，当他们看到璐莹眼中的认命和顺从时，什么都没说，因为心中已了然。



    司徒弈愣愣地站在大树后，冷眼旁观房中的一切，静静地听着小姗的劝解，感受着璐莹的怒气，可是，当他听到那凄凄然然的大哭时，心蓦地绞痛起来，有心痛、有恨、有怨、也有无奈，五味繁缠，复杂万分。



    对不起……即使你如此痛苦，我也不可能让你离开……



    司徒弈忆起初见时那清澈的眼眸，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当时想要毁去的不是眼眸里的清澈，而是对拥有者的嫉妒。



    “公子，开春之后出行塞外的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了！”青影轻轻走到司徒弈身侧禀报。



    “嗯！”司徒弈淡淡地点头。这是最后的努力……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么……他闭目。



    北风依旧紧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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