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时间睡觉,此刻难免觉得有些精神不振,头也有些疼。
最近发生的这些兜兜转转的事,弄得我颇为发烦,如今腿上又受了伤,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好好歇一阵子再说。
何况,我妈刚刚才来,作为她许久不见的女儿,若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好像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万一真的有什么急事呢?
思前想后,我终是决定去费尔南多的餐厅看一看。
腿上的伤在经过尉迟槿的治疗以后,勉强可以走路,只是很费力。阿神不知从家中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根拐杖,说是外婆以前用过的,一脸促狭地递到我手里。我心里老大不情愿,却也别无办法,只得接了过来。
在跟黎馥雪女士深情拥抱之后,我们一行人驱车朝餐厅赶去。
……
午饭时间刚过,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其他的员工应该都了休息室小憩,只余下小张一个人趴在吧台上,昏昏欲睡地等着我。
我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张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嘴里下意识喊道:“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拿胳膊肘撞了撞费尔南多,道:“你这个员工请得很好嘛,瞧他多敬业。”
费尔南多也笑了,对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小张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小张抬手揉了揉眼,朝他看了看,恍然大悟地道:“是你啊老板,我还以为来客人了呢。”说着他又看向我,带点埋怨地道。“安妮姐,你怎么才来啊,那人都走了。”
看来,那家伙的事情也不是特别着急嘛,请人帮忙,连等一下都不愿意,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我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低头却看见小张弯着腰正在吧台下面翻着什么。
“对了。”他将一个牛皮纸做成的信封摆到我面前,“这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她把自己家地址写在里面了,说是让你去找她。”
还是个女的啊?啧啧,真大牌,貌似现在是她求我帮忙吧,怎么反倒一副拿乔作势的派头?我又不是闲得慌!
我漫不经心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薄薄的纸片。
哟哟哟,这是什么?
我突觉眼前一亮,连忙定睛细看。
没错了,没错了!同学们,乡亲们,这可是一张支票哇!如果我的眼睛没骗我,上面那个“12”后面,应该是跟了四个零吧?
我心里简直乐开花了!谁这么了解我,知道我穷酸又贪财,预先就拿12万块来堵住我想要说“不”的嘴?人家这么有诚意,若我还拒绝的话,会不会太没人性了?
我压抑住狂喜的心情,尽量不动声色地快速将支票塞进衣服口袋里,然后拿起另一张纸片。
那上面只有娟秀的五个字:“骊景城八号”。
呵,敢情人家是住高档别墅区的有钱人呢,怪不得这么豪气!
我回身冲尉迟槿和阿神打这个响指,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走!”紧接着一瘸一拐地就往门外挪。
“安妮!”费尔南多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别看到钱就发昏行吗?你就不怕这是一个圈套?”
我一脸惊愕地盯住他,夸张而又做作地怪叫道:“大哥,12万哎!你是有钱家的孩子,哪懂我的辛酸?别说是圈套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古安妮今天也一定要去闯一闯!”
语毕,我甩开他的手,揪住尉迟槿的衣服下摆就冲了出去。
费尔南多知道自己劝不动我,在我身后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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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槿开着我的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位于城南的骊景城。
车子驶入小区大门时,我清楚地看见门岗保安脸上飘过一丝鄙夷。
我也不含糊,立即免费赠送了他一枚巨大的白眼。
好吧,我知道这整个别墅区里住的都是有钱人,车子价格恐怕都以百万计,我这辆小破车的确是入不得他的法眼。可是,再好的车他不也只能在旁边看着?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跟我并没有任何区别,真不明白他的优越感究竟从何而来。
车子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尉迟槿像个跟班似的,一溜小跑着过来替我开了门,扶着我从车上下去,然后牵住阿神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按响门铃。
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过来开了门,用那种令我很不舒服的眼神,将我们几个由上到下扫视一遍,冷冷地道:“你们找谁?”
嘿,我就纳了闷儿了,这些人怎么都一个德性啊?
我的火气“噌”一下就窜了上来,刚要发作,被尉迟槿按了一下。他冲那个妇女笑笑,道:“这位小姐姓古,如无意外,应是你家主人邀她过来的。麻烦你通传一声,就此谢过。”
他那文绉绉的语法配上这深宅大院,倒是显得相得益彰。中年妇女明显的犹豫了一下,身子朝旁边侧了一点,道:“你们进来吧……哎等等,这狗可不能进!”
我实在忍无可忍,正准备破口大骂,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徐阿姨,别这样,你去忙吧,这边我来招呼就好。”
中年妇女退了开去,自她身后转出一个满身贵气的女人。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古小姐是吗?是我约你来的,没想到,你竟来得这样快。”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她握了握手,随着她走进屋里。
没走两步,那女人就注意到我的腿,当下便有些惊诧地道:“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咬了咬牙:“你没找错,我就是古安妮。”
“那么,你这是怎么了?”她抬手虚指了指沙发示意我们坐下。
我憋了一肚子火,再不发泄出来恐怕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于是扬了扬下巴,有点儿针锋相对地道:“我生意好业务多,受伤总是在所难免,有什么可奇怪的?”
女人显然看出我的不快,笑了一下,道:“对了,古小姐收到我那张支票了吗?”
真是个厉害角色啊,知道拿钱说事。我古安妮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不顾的人吗?
心里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回答道:是……
我一下子没了脾气,咬着嘴唇气鼓鼓地在沙发上坐下,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女人对我做了个是“稍等”的手势,冲着厨房的方向喊道:“徐阿姨,煮三杯咖啡!”接着回过头对我道,“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赵,叫赵梓旋。刚才我在那家餐厅等了许久,不见古小姐你过来,别无他法,只能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我知道这样很冒昧,还希望你别介意。”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你怎么会到那家餐厅去找我?”我问道。
赵梓旋抿嘴一笑,道:“那家‘quizas’餐厅,自从开业,我已经去过好多次,几乎每一次都能见到你在那出现。本来,我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我正在餐厅吃饭,意外听到了你——还有这位先生的对话。我虽然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但也大略猜出了你们的身份。只是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有需要你帮助的一天。”
我恍然大悟。上次尉迟槿一身狼狈地跑来,编了个谎话将我骗去拢翠山帮他解决碧落山庄之事,那时候,赵梓旋多半就坐在我们附近。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没想到,终究是隔墙有耳。
凶巴巴的保姆徐阿姨将咖啡送了过来,赵梓旋挥手让她退下。
我朝整个屋子打量了一遍。
这幢别墅坐北朝南,光线十分充足,每一个角落都亮堂堂的。因为每天打扫,家具、窗户和地面都闪闪发亮,不见一丝微尘,空气中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清淡的甜香。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的无比正常,实在不像有阴魂作祟。
我又向赵梓旋看了一眼。她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虽不见得有多美,但气质却干净高贵。若真是受到鬼魂纠缠,决计不会是这副样子。
那么,她究竟找我帮什么忙?
我偷偷看了一眼尉迟槿,他的脸上也有些怀疑之色。
这时候,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贸贸然赶了来,如果这其中真的有诈,我岂不是自动送上门任人宰割?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赵梓旋将咖啡杯向我推了推,朗声道:“古小姐不必看了,我家里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妥。出事的,是我的亲妹妹。不过,在向你讲述整件事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赵梓旋端起咖啡杯来抿了一小口,似有些为难地说:“不瞒你说,我先生在C城,算是一个地位显赫的人物。如今,我娘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很担心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想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千万随便跟外人提起。”
“你放心。”我直视她道,“不只是你,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外人知道自己家出了这种事。我既然做了这一行,自然对此十分明白。你付了钱给我,我就有帮你保守秘密的责任,绝不会向不相干的人透露一丝一毫。”
赵梓旋舒了一口气,似是放了心,道:“真是多谢你。那我就不罗嗦,直说了吧。请问古小姐,你对‘观落阴’一事可有了解?”
我皱了皱眉头。
观落阴,这种民间法术虽然始于道教,但并不在我斩鬼族的业务范围之内。我只隐约知道,它是通过法师做法来引导生人灵魂出窍进入冥界,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
“大概有一点了解,怎么,此事与观落阴有关?”我问道。
“是。”赵梓旋的情绪低落下来,“三天前,我妹妹去燕回巷寻一位精通观落阴的法师,想通过此法重见她一个月前去世的丈夫。可我没料到……”
“怎么了?”
“她这一去,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不是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像人口失踪这类事情,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报警么?
这12万,看来,终究还是不属于我啊!
我有点沮丧,没精打采地对赵梓旋道:“赵小姐,令妹失踪,还是赶紧找警察帮忙比较好,如果你担心对你先生造成影响,我倒是有个警察朋友,或许能跟她打声招呼……”
“不是的!”赵梓旋急匆匆地打断我,“我的意思是说,她直到今天,仍然没从冥界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