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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她很温顺的,又那么乖,不会乱跑。



    他坐在沙发上,身边是那只松针熊,是他送她的礼物,忽然想起了什么,安辰羽如离弦之箭冲进衣帽间,角落里的行李箱没了,锁在箱中的小松针熊也没有,卧室……卧室抽屉里她的银行卡也没了……



    只剩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复印件,上面压着他送她的婚戒,复印件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这个是复印件请你过目,原件已经寄出,安辰羽,我想要自由。



    当冷楚十万火急赶来时,安辰羽一滴泪也没流,正蹲在一堆碎玻璃中央阴笑。



    右拳被红色的液体糊满,触目惊心,倏尔抬起凌厉的眼眸,冷楚听见他用镇定过度的声音,沙哑道,“我会让这个逃跑的女人生不如死……”



    冷楚没说什么,给医院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安静的走出,并带上房门,不久后,里面传来受伤野兽的的哀鸣,是从安辰羽的喉咙里发出的,冷楚吸了一口气,扬起下颌,深沉的眼眸里闪过无奈和悲哀,为何他们和灰姑娘从来都不得善终?



    只需要一个月,安辰羽又变回了安辰羽。



    也正因为一个月,他由暴躁转为沉寂,才让身边的人感觉事情比想象的更糟糕。



    拆下纱布,那只白玉无瑕的右手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仿佛也只有这道疤能证明他曾经站在没有了裴然的房间里挣扎。



    陆艺推开办公室的门,将相关文件有条不紊的呈上。用爽朗的声音一一汇报搜索失踪人口的最新消息。



    安辰羽正背对着办公桌,靠着椅背,面朝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艳阳明媚,在这个发生了无数故事的城市里没有人比他坐的更高,看的更远。幽幽睁开黑如墨玉的美眸,他转过身,陆艺的目光微微一顿,不过很快整理如初,都一个月了,陆艺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满头银灰发的老板。



    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洒了安辰羽半边身子,他的容颜一沉不变的完美,却又多了从前没有的坚硬,他的眉斜飞入鬓,隽秀凌厉,只是他的发,灰白如雪……



    听说老板一个月前在家里忽然吐了一口血,就变成这样了,外人都以这是今年的潮流风向标,最近大街上染银灰或者挑染银灰发的人越来越多,陆艺对此只能表示沉默。



    你还记得么,我们的爱,如今我在沉睡里为你祈祷,如果有天醒来在千万的时间的无涯里遇见,别害怕,我会放手,站在角落里凝望你幸福就好——by方知墨



    她的小杰米出生在一个很有意义的日子,二月十四号。



    医生说以她的熊猫血型,外加流过产的记录,能生下第二胎已经非常非常的幸运,简直是奇迹。不过也委婉的表达了,她今后再也不可能生孩子的意思……



    为了减少危险性,裴然选择了顺产。



    每当她睁开痛苦的眼眸时都会安心的发现一只手正牢牢握住她,没有抛弃!还看见燕为卿额头的汗比她的还多,那一刻,在剧痛中,她却硬是挤出一抹微笑。



    杰米出生前的三个月,燕为卿曾无心戏言:我是宝贝干爹的不二人选哦,他的生命也有我的付出……说到这里,燕为卿忽然尴尬的捂住嘴,呐呐解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裴然的粉颊红了,眼睛竟晃动了晶莹的泪光,说不出动听的语言,因为任何精妙的语言在她对他的感激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险些忘记了自己的独特血型,如果不是燕为卿提醒,她可能还傻傻的待在大山里等杰米出生,随时面临母子俩溶血一尸两命的危险。她做梦也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跟随自己日日夜夜的小家伙,偶尔还会踢她的小宝贝离她而去是何种画面!如果失去杰米,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也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是燕为卿不顾舟车劳顿,带着私人医生跋山涉水为她做定期检查,是燕为卿在她肚子大到连走路都艰难时用乡下的小车将她拉出大山,再亲自开车送她去正规医院做抗原测验。



    那时的她总是温顺柔和握紧他的手,仿佛他就是整个天,是她与杰米的天!



    随着杰米一天天长大,母子俩离死神也不远了,只要发生溶血……



    怀孕28周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注射D免疫球蛋白,以中和侵入母体的胎儿红细胞,燕为卿对她寸步不离的呵护让那家医院的每一位准爸爸汗颜,而他从来都微笑以对,毫不解释自己其实跟裴然什么关系也没有,并且也不是孩子的爸爸,他用最温柔的心和最宽容的态度维护了她仅剩的自尊。



    为了最大可能的降低危险性,医生不得不采取让她提前生产的措施,也就是说可怜的小杰米还没有足月……



    怀孕的那段时光,她犹如夹缝里求生的荆棘花,肩负了两个渴望活下去的责任,在骑士的保护下,拼命往前爬。燕为卿赞美她,表扬她,说她是个勇敢的妈妈。



    燕为卿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困惑在无望黑暗里的阳光,她凭着生存的本能,犹如菟丝子一般缠绕,而他从未说放手,从未不耐烦……



    杰米的命包括她的命,真的都是燕为卿赐予的……



    这也导致后来的杰米跟燕为卿异常亲近,甚至开口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爸爸”,后来还是裴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将爸爸改成干爹。



    产房里的她承受着从未经历过的肉—体—疼—痛,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可她不哭出声,燕为卿告诉她只用力哭的妈妈很不负责哦,要留下力气生宝贝才对。



    当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时,燕为卿依旧温柔的拉住她的手,告诉她,他想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名字给宝宝,就叫杰米吧。



    她睁大挂满眼泪的眸子,一如从前的动人,这双眼睛里面有太多太多涌动的波澜,好在燕为卿都明白,他都懂的。裴然心里想什么从来都不用说出口,燕为卿总能在第一时间明了……



    当杰米从她身体里滑出来那一秒,裴然居然有种时空停止的错觉,那短短的一秒,竟有千万种思绪涌过,沉沉酝酿了八个多月的母爱一瞬间膨胀,爆炸,可她的脑海竟浮起了妈妈的容颜,那一刻,她确信妈妈爱她。



    如果不爱,又怎会选择以如此剧痛的历程诞下她?



    浑浑噩噩,双耳似乎被人塞进了棉花,虚脱的她看见二十几年来的每一幕,犹如快进的胶片,飞速旋转。



    看见了她爱的变成了爱过的,看见了囚禁她的金笼依旧熠熠生辉,看见了一张张美丽的脸庞,或温和、或凶狠、或狰狞、或绝望、或冷漠、或热情……



    那熟悉的笑脸变成了冷漠的容颜,那桀骜的男子转瞬邪魅跋扈,他们将她所剩不多的青春揉碎拆烂。



    他侵犯她却又疯狂讨好她。



    他说爱她却在那天清晨穿好衣服去追寻另一个女人。



    他们都是红尘里的恶魔,是她今生来世再也不想遇见的孽障。



    晕眩里,隔着厚厚迷雾的眼眸映入了燕为卿,他深邃而温暖,唇轻轻印在她额头,用低醇的嗓音表扬:小然是最伟大的妈妈。杰米好可爱,你听他在哭,哭声好大。



    她急促的喘息,虚脱了的小手酥软如玉,耷拉在他要大许多的掌心……



    小护士将清洗干净的杰米放在了她胸口,指导并帮助她托稳杰米的小身体,让这一团温暖而且软的不可思议的小东西汲取她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但是燕为卿红着脸说:“新生儿从温暖舒适又没有光线的母体出来,瞬间遭受外界的寒冷感与光线刺激,在温度、湿度、压力、呼吸方式全部改变的强烈对比下,会产生急剧的心理变化,从而恐惧,焦虑,感到孤立无援以至于浑身发抖。如果在一个小时之内让他吃到母乳,哪怕是接触母亲的身体,就会起到很好的安慰作用,并且可以大大降低杰米排斥母乳的几率。”



    果然不愧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连新生儿的心理都研究的这么透彻,裴然搂着自己的宝贝,虚弱的望着燕为卿,轻喃,谢谢……



    燕为卿摸了摸后脑勺,假装看墙上的壁画,以免自己的目光老是不由自主偷偷溜到裴然的胸……



    杰米的颤抖果然越来越轻微了,脸庞薄薄的小皮肤皱巴巴的,有的地方还红红的,连鼻梁也塌塌的,幸好鼻端还算完美,第一眼看上去有点丑,可是那双始终轻眯的眼,竟如此熟悉,有着波斯猫一般的慵懒和天生狡黠的弧度,那一瞬竟与一个恶魔的容颜重叠,裴然的眼底流过惶恐,无辜的抱住自己的宝贝,驱赶所有的惊忧。



    新生儿吃的很少,其实吸几口足以,加诸杰米确实有点孱弱,此刻早已香甜的安睡在裴然的怀中,粉色的小嘴偶尔蠕动一下,唤起裴然心中满满的爱怜,这个与成人两只手差不多大的小东西是她生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