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九点,一持刀歹徒冲进花苗幼稚园,砍伤三名幼儿教师,十名幼儿,其中一名重伤,其余轻伤,幸亏我市狙击手及时赶往,将歹徒当场击毙。
听着广播里的新闻,裴然只觉着四肢发抖,指尖不停哆嗦,可她眼睛睁得很大,不敢有半分迷糊,死死盯着前方。
安辰羽始终紧抿双唇,深邃的眼里看不大出情绪,唯有冷汗不停从额头渗出,心跳震得胸腔发痛。
她跑的太急,连拖鞋半路掉了都没察觉,安辰羽的步伐更急,几乎是拖着她飞奔进病房。
园长正满脸愁云的坐在儿童病房内,里面十分热闹,充斥着孩子的哭声,还有家长难过的呜咽声,娇哄声。
小杰米手上缠着纱布,眼睛里似乎还存留着惊吓,连啜泣也忘了,可怜兮兮的躺在小小的被子里,当看到妈咪冲进来时,小嘴终于一扁,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杰米受伤就如同在她身上挖肉啊,她比谁都痛,裴然强装镇定,心痛的抱起自己的小宝贝,动作轻的已然颤抖,生怕碰到他的伤口,“杰米不哭,不哭,妈咪来了,有妈咪在不会有事的,乖……”她不停的亲吻那颗小小的头颅,此刻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为人父母,孩子受到伤害,安辰羽的痛不比裴然轻,他都不知该如何表达了,焦急的陪在裴然身边,紧张的观察着杰米的每一个表情,高大的身躯始终不曾移动,给了杰米充足的安全感,杰米惶恐的小小心脏得到了片刻的安慰,温柔的妈咪,还有像山一样高的爸爸就在他身边。
相关负责人走过来向每一位家长鞠躬道歉,请求原谅,并保证验伤报告出来后保险公司将会赔偿相应的金额。
安辰羽懒得听这帮事后诸葛亮的废话,当他不耐烦看向腕表时,一名白大褂医生带着推着移动担架的小护士刚好赶到。
“您好安先生,我是姚博士。”
“您好,我儿子的情况如何?”
“伤势无大碍,年纪小,保证不会留疤,只是受了点惊吓,需要安心看护一段时间。”
两个人很官方的客套几句,杰米已经在裴然与小护士的看护下转移了病房。
余下的人目瞪口呆,姚博士……不就是人医的院长!
得到了父母的关怀,杰米哭的流鼻涕,姚院长笑道,无妨,会哭了代表心理惊吓度开始减轻,怕就怕他不会哭。
裴然又是讲故事又是唱儿歌,杰米很乖,听了一会就不哭了,在妈咪怀里香香的睡着,小肚皮还一鼓一鼓的啜泣。望着那张小花猫一般的脸,裴然怜爱的摸了摸,掏出手帕轻轻擦着。孰料安辰羽一把夺过她的手帕,压低声音道,“这什么破手帕,还是干的,会弄疼杰米。”
他手里有一块刚用温水打湿的,在裴然诧异的目光下,无比仔细的开始擦拭杰米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比擦拭他珍藏的古董还要细心,裴然几次上前,伸手又缩回手,她不确定安辰羽这是怎么了。
他有挺严重的洁癖,特别讨厌流鼻涕的小孩,从前贫民区的小孩没有一个不怕他,也没有一个敢靠近他。
“看什么看,是不是怕我谋害你儿子?”爱屋及乌是一种特别奇妙的人类情感,每个人都爱自己的孩子,而他刚好又特别爱小然,爱加爱,对杰米的疼爱超过了普通的父爱。
“杰米的肉这么嫩,被刀子划了,真的不会留疤?”裴然小声发问。
安辰羽和姚院长谈了很长时间,对伤情应该十分了解。
“杰米年纪小,只要保护好了不会留疤,他受了点惊吓。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他去上那个破幼稚园,我会请最好的育儿教师看护他,你无权提出异议。”
何止杰米,她自己也吓傻了,竟由着安辰羽说,忙不迭的点头,生怕点慢了杰米就会受伤害。
惊吓过后,心情稍微不那么沉重,又难得看到小然乖顺,安辰羽暖笑着捏了捏她脸颊,“这样才乖。”
裴然身子一僵,推开他的手,目光专心致志看着杰米。
这是一间高级看护病房,和五星级宾馆差不多,据说专门供奉冷楚爷爷那种等级的,至于安辰羽如何弄来伺候他儿子的,就不得而知。
来时的情绪犹如心口被塞了一大块铅,堵得几乎要爆炸,现在,望着杰米安睡的小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悄悄擦了擦眼睛,起身去洗手间洗脸。
走进没有第二个人的房间,她倚着大理石墙壁悄悄蹲—下—身体,右手摸着胸口,心跳的频率依旧动地,不敢想象一名歹徒挥着刀疯狂的恐吓她的杰米,如果她在场,她会替杰米阻挡一切灾难,甚至杀了那个该死的歹徒!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面对一个个无辜的小宝宝,究竟要怎样的狠心才肯下得了手。
感觉有道修长的阴影笼罩,安辰羽好奇的模仿她蹲下,与她面对面,“是不是很害怕?”
她点了点头。
“知道害怕还敢带着杰米瞎跑?”
她无言以对。
“虽然人类社会比动物世界多了许多准则,但动物的本性不会改变,恃强凌弱是一个不美好的真实现象。我活了三十二岁,还从未听说哪个娇弱的女人带着刚出生的儿子,顶着各种压力,混成女强人的。这不是歧视女性,而是太复杂的因素决定了女人没法分心做太多事。有一个人她混成了女强人,但是儿子混成了废物。小然,你觉着你一个人有能力抚养好杰米?如果你也觉着需要一个男人来互相扶持,那么为什么不选择我呢?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再找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虽然我伤害了你,但那是从前,你以后的几十年都是幸福的。从前你年纪小,向往风花雪月,可是有多少爱情经得起现实的打磨?我们活在一个真实的社会里,没有神话,我们相爱已经是奇迹。”
“……”她紧紧抿着唇,眼瞳晃动,水意盎然。
安辰羽一眨不眨盯着她娟秀的眉眼,这是小然心理防线最脆弱最惶恐的时候,他不会放过任何时机的打动她。他知道这些道理她都能明白,只是还需要时间来消化,适应……
脚心传来凉意,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的她恍然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正赤着脚,而且布满了脏兮兮的尘土。
“这么大的人了,还赤脚,脏死了。”安辰羽一脸嫌恶,与方才的深情邪魅判若两人。
她脸上一热,解释一时情急,把拖鞋跑丢了,确切的说她从家里冲出来,压根就来不及换上运动鞋。
他继续打击道,“啧,真脏!千万不能让杰米看到,否则以后我们家要出现两个小脏鬼,我可受不了。”
说着他就扶着她起身,没有商量的弯腰揽起那个还来不及设防的软腰,用公主抱托起了她。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不敢喊太大声,怕惊扰杰米。
“都脏成这样了,快洗洗吧。”
洗手台有半个人高,他将裴然的脚放进洗手池中,打开温水,哗啦啦的冲着。裴然紧张,恨不能跳下来,又怕动作太大滑到,他不说话,垂着头,盯着黑一块白一块的玉—足,每一片小趾甲都像透明的小贝壳,看的人心跳失衡,有东西在里面荡漾。
安辰羽艰涩的吞咽了一口,一手扶着裴然僵硬的身体,一只手竟鬼使神差的伸过去,如同拂过盛唐的上等青花瓷,当清澈的水流冲走了污垢,手心里那只白嫩的小脚宛如和田良玉挂着晶莹的水滴,让人只想……使劲的攥住不松手,而且他的确也这么抓着了。
当安辰羽的手缓缓上移,猛然握住她的脚踝时,警惕的裴然感觉对方不怀好意,急忙抬脚,作势要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孰料他动作更快,迅速掐着她腋下,竟将她提了下来,两人同时愣了一秒。
“别误会,我只是觉着你太脏了。”他镇定自若的解释。
“那你也不能这样一直提着我,放我下来。”她心头轻颤,很怀疑安辰羽这个人能不能信守诺言。
“别急啊,我把你提出去,外面有拖鞋。”
裴然尴尬的连耳根都已酡红。
现在这样的她是不是在与狼共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是,这一次,她想把所有的痛都挖出来,哪怕要扯出血丝,然后用爱来疗伤,不管安辰羽靠不靠得住,至少他现在爱她,不会伤害她。
她想自私的活一回,为杰米也为自己。
许久不见的老爷子今天忽然来了一通**,安辰羽窝在沙发—床里叠着腿,抱着笔记本百无聊赖的听对方念经。
这么大年纪了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保养的不错,面皮光滑,不知是不是打了肉毒杆菌?正当他胡思乱想神游之际,安老爷蓦地吼了一声,“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开小差!”
“我听着呢。”安辰羽挖了挖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