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胸膛的肌肤传来裴然的微微颤抖,大约是真的生气了,安辰羽发觉自己居然没用的退却,只想一味的迁就她。
“安辰羽……”
“行,我后退还不行,你别张嘴别说话,最近你嘴巴太毒。”他郁闷的翻个身,小心翼翼的翻,怕动作大又掉下去。
随着他的离开,周围灼热的温度渐渐稀薄,裴然轻轻拽了拽被角,黑暗里,她的眼睛其实一直都未闭上过,恍然的望着无垠的黑暗,她在想一些情一些爱,却如一只受惊的刺猬,锁紧身体,竖起最尖锐的刺,防备着总想趁虚而入的回忆,那些回忆都是浸了毒水的针,碰一下,钻心的疼,而方知墨这三个字就是毒源。
痛怕了,学乖了,就得死死的抵御。她告诉自己,活着是为了活的更好,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生不如死。
最近要协调地皮的问题,安辰羽忙的厉害,一大早就匆匆出门,华城小区对小然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在这块地皮上,她抚养了他的儿子,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他不想这么快毁掉小然钟爱的土地。
中心商场偌大的唱片区穿梭着不少年轻人,裴然抱着杰米夹杂其中,绕过一道道架子,终于找到了小孩子专卖的点儿,大部分cd里的歌杰米都听腻了,丫丫姐姐的专辑到底在哪里呢?
事情是这样的:
两天前
杰米渐渐从幼稚园惨案的阴影里恢复,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比杂草还好养。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坚强的让大人瞠目结舌,也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裴然的命运,才赐给她这样一个完美的宝宝。
儿童台的丫丫姐姐广受小朋友欢迎,连杰米最近也迷上了,才两岁半的年纪,那眼神已经别有意味的盯着女生发呆了。一边欣赏丫丫姐的歌舞一边跟裴然道,“妈咪,我们把丫丫姐姐买回家吧。”
“呃,丫丫姐姐是不可以买的,就像别人不能把杰米买走一样。如果杰米喜欢她,妈咪带你去买她的cd好不好?”
杰米感激涕零,当场送了她一个甜甜的吻。有时候裴然觉着杰米两岁半的脑袋里装着四五岁小孩的神经……早熟。
面对一张张花哨的封面,裴然觉着没什么好看的,偏偏小孩子就爱这个调调,站在手推车内,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挑挑拣拣。
“每个丫丫姐姐都漂亮,杰米挑哪一个都不吃亏。”裴然循循善诱,企图唆使杰米快些下定决心。最近手痒,对江南风光颇感兴趣,急于画点什么,在这之前得先把杰米送到安辰羽住处,交给专业的幼儿教师看管。
“啊,是杰米呀,好可爱”
裴然如触电一般抬起头。
文妍手里正拿着一个外国歌手的唱片,满眼笑意的走过来,不用说,与她寸步不离的恩爱男友也跳入了裴然的视线。
“杰米,老师在家里等我们,快挑一个好嘛。”
文妍牵着ken的手越走越近。
杰米也刚好选定了中意的,开心的拿起来,文妍已经走到了跟前,她很大方的跟裴然打招呼,裴然却永远也做不到她那么大方无谓,一个是幸福的小女人,一个是伤痕累累的弃妇,弃妇装不出幸福,所以没法发自内心的微笑,但她还是极力克制,礼貌的启音,“你好。我有事先告辞。”
Ken没有直视她,但那余光也足以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文妍笑道,“请替我向辰羽哥问好,”目光继而又落在杰米身上,笑容更甜了,“小帅哥,下次姐姐请你吃甜点。”
付款的脚步那么急,仿佛生怕别人抢在前头。
又遇见了,这该死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她不想哭,逼着自己笑,笑看他们的幸福!
方知墨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更没有挽留,连问一声“你好”都如此的困难,良久,他才回过神,知觉也仿佛随之回来了,用力转身,黝黑的眼底纠成暗淡的云,四处寻找,却再也发现不了她的身影,她走的那么快,好似不愿多面对他一秒,充斥着那么明显的排斥与憎恨……小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天走的匆忙,匆忙的送杰米上课,匆忙的回家收拾画板,匆忙的坐在定川桃花坞的石凳上举着调色盘,落笔阴郁。
上了年纪的阿姨在竹林边打开半旧的收音机,播放古老的旋律,依依呀呀的曲调柔肠寸断,男人与女人,笑一笑,哭一哭,编织了爱情,爱情是男人的调剂品却是女人的全部,所以女人就注定要悲哀么?不,她不会,再也不要悲哀,至少她现在会微笑了,甚至发自内心的微笑,这项功能在三年前一度被遗忘。
目光所及,桃花无不开的如粉浪般灿烂,似乎短暂的花期根本不足以抹杀它们怒放的决心,裴然出神的望着,心里动容却下不了笔,ken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最近的那棵树下,有花瓣被风吹落,洒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上,整个人优雅的仿佛古典画卷里的美男子,没了平常的压抑,也少了几分矛盾,可惜温润又冰冷的眼神多了苍老的痕迹。
合上画板,裴然沉重的起身,将视线移开,天空的颜色太暗,厚重的云朵太多,真的不喜欢,所以不想见。
他果然还是追过来了,步伐不似从前那般矫健迅速,也许理亏也许是别的什么因素,但裴然最终还是被他挡住了去路。
“ken,你就这么等不及劈腿?文妍是个好女孩……还是你认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据我所知,你早就得到我了。”她的音色带着抖音,可神情压抑的十分镇定。
小然终于肯与他对话,尽管那话语听起来心口会痛,也终于肯正眼看他,只是曾经纯澈的眼眸为何带着如同他一样疲倦的颜色,这条路,是不是走累了,要说放弃了?尽头的颜色很清晰,不是么?
“我不是要怎样,我……”似乎怕她不耐烦,他内敛的神情透着少有的浮躁,右手轻轻抬了下,似乎想要抓着她手腕,又觉着不妥,才遗憾的缩了回去。
“那就转身,你朝南我朝北,连再见也不用说,好不好?”真的,这是她发自内心的乞求!
方知墨,求你了!
放过我,也放过你吧!
有散步的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在人们的眼里,两个人像陌生的情人,仇恨的爱侣,就此要划出一道长长的线,割断交集的执念。
他也想说放手的,可是努力张几次嘴还是说不出,等到出口时竟变成了“小然,在我出现之前你快乐么……”
这句问候真逗,忍不住笑了出声。她是真的笑了,肌肉牵扯了眉眼,压出了奔腾的泪,从他扶着自己侧脸的指缝嘲讽的溢出。
她笑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没有躲闪,没有推拒,任他惊慌的手捧着自己柔和的侧脸。
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炸开一道闷雷,行人匆匆,桃花坞里弥漫了大片乌云。
又是一场暴雨。
今年的w市总是暴雨。
“小然,不要笑了。”他惊慌,却找不到最动听的安慰。
“方知墨!”
他听见嘶哑的声音喊着方知墨,裴然的泪水与笑容在说告别,鲜艳如血的双唇不断开开合合:
“方知墨,饶我一命,放过我吧!
我活的好累,只要爱着你我的心就不停的疼痛,那疼痛绝对不比一个正在死亡的人轻多少!你知道嘛,当你离开,把我扔在黑暗里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绝望的不是即将承受的屈辱而是我失去了哥哥!
当我躺在冰冷的白色病床时,再一次饱尝了撕心裂肺的绝望,揪心的痛,甚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能不停的流泪,我的第一个孩子就在这样的泪水里失去了,那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血腥味,像一个屠宰场!医生说我可能会死,可是直到那一刻,无可救药的我居然还在等你。一直等到我的孩子被医生用卫生纸打包,扔进了垃圾桶,我想那一刻我宁愿选择被凌迟也不要承受这滔天巨浪的痛!痛的我幻想拿一把匕首,把心挖出来随着我的孩子一起扔了!
你知道嘛,很多时候我宁愿这双眼睛看不见,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幻想只爱裴然,只对裴然一个人温柔的方知墨还活着,他不会用裴然才能享受的宠溺眼神看着别的女人,不会用温暖的手握着她们,更没有拥她们在怀里……可是,事实上我的这双眼太过残忍,总是让我眼睁睁的目睹这一切,无论躲到哪里都没用!方知墨,我真的好痛,如果没有杰米,我早就倒下了,卑微的死在对你的爱里!别靠近我,也别说你爱我,我不想听任何的解释和理由,方知墨我好痛,就算你有一万个理由也弥补不了我受的伤害。只要多看你一眼就会痛,只有彻底忘记你我才会好过!”
这是一个女人濒临崩溃前声嘶力竭的怒吼,她从未如此情绪失控的对待方知墨,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裴然无力的抱住头颅,太阳穴针扎一般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