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到处查裴如,才调出了几份有限的资料。明明是高等学府的才子,却流落民间成为无身份无证件无来历的三无人员。怪不得这些年总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父亲当年没有信守诺言,不但没有支付小如精神损失费,还迫使她退学,一身才华就此浪费,辛苦几年,却连张证书都没有。被家乡格外推崇的才女孑然一身回归,丢尽了裴家的脸,最让裴家不能接受的是她肚子里还带着一个父亲不知是谁的野种。
小如被自己的妈妈打了一顿,却死也不肯告诉妈妈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只是不停的哭,说裴家斗不过他们的。一个月后,小如被赶出家乡,漂泊在外,辗转过无数个城市。
如果说心中没有后悔一定是假的,仰慕文海是裴如最大的悲剧。她太天真,以为这样衣冠楚楚的禽兽是可望不可即的天神,小心翼翼靠近,却打开了禽兽的胃口,被哄骗被夺走清白。
裴如为了生活什么工作都干,最后一边经营小买卖一边卖身。整条街就属她最能耐,就算被城管抓到,只需晚上往城管主任家里睡一觉,第二天万事大吉。那段时间很风光,同行都不敢招惹她。
中间结过两次婚,最后都离了。后来嫁给方汉同。
有个老街坊说小如可凶了,泼辣的整条街没有哪个女人能骂过她,第二个丈夫家境不错,可心思下流呢,没事就抢着帮她女儿洗澡,裴如可算个有心的女人,天天防着,最后干脆离婚。这骨气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带着个拖油瓶还能找一个五官端正,家境又好的男人本身已经是奇迹,可为了女儿,她连这个安逸的生活也不要。
文海已经不敢再看下去,嘴角溢出了红色的液体,衣食无忧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只因年少的风流竟生生毁了一个满身抱负的女人,小如的一生都完了,最后带着微笑死去。
哪怕是下辈子,他都没有资格再遇到她,小如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翌日,文家默默的取消了文妍的婚礼,并堵住媒体的口舌,没有惊动外界。
裴然从未去医院看过文海,文海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杰米。
尽管对于各自的身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去捅破那层脆弱的白纸,就算文海想捅破,也没有机会了,裴然瞧不起他,替她的母亲不值。
从此以后再也不奢望父亲,她只有母亲。
卧病期间,假仁假义的安啸鹤前来探望过,从他眼底格外鲜明的辉光,不难分辨其内心正幸灾乐祸,所谓“探望”也只不过是探望他何时才死。
文海已经厌倦了与安啸鹤虚与委蛇,对他十分冷淡。
“你看上去快不行了,呵呵。”安啸鹤背着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就算我不行你也扳不倒知墨。”
“我干嘛要板倒他,我跟秦老头是朋友。”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板倒别人。有钱一起赚又不会死人。
“朋友,你这种人也会有朋友。”文海似乎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笑的不停咳嗽。
“你说的不错,我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呢。其实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朋友,相信朋友的结果就如同我的下场,老婆给人玩了,还生了野种。”安啸鹤笑容可掬的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文海却眼眸一怔。
“胡说,明明是你抢了木川的女人!”
“抢木川的女人?请问我如何抢的?我对朋友光明磊落,有什么事大可以说出来,他从未跟我说过他喜欢曾柔,甚至还给我送来订婚礼物。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陈年的伤疤一旦揭开,饶是安啸鹤也陡然变了一个人,眸光凄厉,埋藏了多少怨恨,“有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他是你的兄弟,我就不是?我如愿以偿迎娶如花美眷,却落得一顶不明不白的绿帽子,还替别人养野种,是男人都该明白‘朋友妻不可欺’这个起码的做人道理!呵呵,当我知道方知墨是秦木川的儿子时我真是太高兴的,风水轮流转,父债子偿啊,我们家辰羽真不错,抢了他儿子的女朋友,让裴然给我们安家生孙子,这就是报应,懂不懂!”
安啸鹤这一生从未这么爽快。
真的是报应啊!可是木川,还是让你占了便宜,你玩我的老婆,而我儿子才玩了你儿子的女朋友!
文海苍老的手紧紧扣住胸口,险些喷出一口血,仍旧难以消化从安啸鹤嘴里吐出的事实,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抓住安啸鹤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这个老狐狸!木川怎么会和曾柔有孩子呢,他的为人我还不知道!”
“他的为人,呵呵,你知道个屁!正因为你的偏听偏信,所以永远相信他!”安啸鹤嫌恶的挥开文海的手,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很多,带着一种风烛残年的悲凉,“这个野种现在吃好的喝好的,被我养的活蹦乱跳,我让她活着不是因为愧疚,我从未欠过木川什么,他却欠了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我养他的野种,除了让曾柔永远记住自己犯过的错,也是可怜木川,这个混球好不容易找到真爱了,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报应啊报应,这就是凌—辱朋友之妻的下场!”
“阿……阿颖……”短短三个字却卡在了喉咙里,文海浑身不能动弹,面如死灰。
景盛岛
曾柔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从前她逼着裴然喜欢自己的儿子,裴然死也不肯屈服,如今苦口婆心劝她离开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儿子已经欢欢喜喜的拉着裴然的手回景盛岛接杰米回家。
从未见辰羽这么开心过,以至于不敢再多看一眼,很怕看多了就再也狠不下心。
从小到大辰羽都习惯被人捧着,到哪里都是一群伙伴,而他骄傲的站在人群中央,现在他已无法站在中央,小然变成了他的中心,他不知疲倦的围着小然打转,卖好又卖乖。在外面倒还是人模人样的威风,可只要遇到小然,千尺百炼钢顿时化为绕指柔。
“苏澄已经把你们的房间收拾好了,小然,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住几天吧,别回去了。我没几天活头,就想在还能喘气的时候一睁眼看看儿子,孙子……”曾柔说的句句在理。
儿子孙子都围着裴然打转,曾柔以一个母亲和奶奶的身份要求裴然住几天并不算过分,没有人有理由拒绝的。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安辰羽立刻一脸无辜的抱着裴然,“宝贝,你不要生气,我妈她……”
“我不生气,她能对我的杰米好,我就没那么讨厌她了。”裴然实话实说。
“我也对杰米好。”他用下巴轻轻蹭着,手臂始终贪婪的抱着她不盈一握的软腰,真恨不能就这样时时刻刻抱着她,走遍世界每一个浪漫的风景。
“我每天都在多爱你一点,这样总有一天我会很爱很爱你。”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软软的依偎着他宽阔的胸膛。
“……”满意的亲了亲她粉白的脖颈,亲昵如热恋。
看着天气不错,杰米突发奇想要放风筝,安辰羽便带着他和裴然去景盛岛的沙滩放个够,曾柔默默望着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竟不由得叹息。
杰米高高的骑在爸爸的肩上,让妈咪举着风筝,三个人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长大后的杰米仍旧忘不了这一幕,这也是第一个刻入他脑海的童年往事。
“杰米,让妈咪把风筝举高一点。”
“妈咪,把风筝举高高!”
“我已经举到最高了。”
“杰米,看到了没有,妈咪比爸爸挑食,所以长的没有爸爸高。”
“哦,原来是这样!那杰米以后再也不挑食,杰米要长成爸爸这样。”
“嗯,杰米真聪明!”事实上安辰羽才是最挑食的那个人。
“你们在说我什么?”裴然站在远远的沙滩上赤着脚,正用力举高风筝。
“我们在说男人的话,女人不要插嘴。”杰米很酷的戴上墨镜。
切,跟他爸爸一个德行。
这样的画面曾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安辰羽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就算有人用全世界他也不换。
他是个聪明人,很懂得在什么时候装糊涂什么时候变清醒,就算小然对他的爱不及曾经的方知墨,就算他可能永远成为不了小然的最爱,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终结果,和小然在一起的人永远是他。就像小然说的,她在努力,每天多爱他一点,总有一天会很爱很爱他。
或许比爱方知墨还要爱的多!
其实只要小然愿意爱他,他已经受宠若惊,一辈子都不会去计较爱的多少,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会信守承诺,真真切切爱她七十年。
晚餐的时候安老爷也回来了,对裴然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似乎不记得她跟儿子离婚的事,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苏澄依旧寸步不离的伺候着曾柔,以曾柔的态度,似乎早已把苏澄看成了自己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