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慌了,李氏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然后让姚舜英扶着自己回到房间,手却始终死死攥紧那包包里头的东西不放。李兴元想着那银项圈总归值钱,祖母却死抓着不放,侯三恐怕会以为她老人家是贪图那东西。不禁很是尴尬为难,示意姚舜英将李氏手中的东西取下。
姚舜英本能地觉得李氏的失常跟包包里头的东西有莫大的干系,便冲大家使了个眼色,众人领会了她的意思,谁也没多话,担忧地目送着姚舜英将老人扶走。回到房间,只见李氏颤抖着双手将那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姚舜英忍不住问道:“祖母可是觉得这东西有些古怪?”
李氏怔怔地望着窗外,怅然道:“你祖父已经跟你说过了的,你也知道你本来有个姑姑也唤作英娘的。当年你英娘姑姑弄丢那会儿,穿的就是这样的一身小细花衣衫,手上也是也拿着这个拨浪鼓。本来她三岁了不爱玩这个了,我娘怕她呆在背篓里不耐烦,临上路的时候又翻出来塞在她手里。这银项圈我大姐当年也给英娘打了一个,记得那样子跟这个差不多。”
姚舜英吃了一惊:“难不成祖母怀疑抱走英娘姑姑的是这宅子的旧主人?”李氏苦笑着摇头:“单凭这些东西怎么能胡乱怀疑,当年我们英娘的东西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我们家孩子有,就不许别人家孩子有啊。再说他们这样的家世,又怎需要抢夺人家的女孩儿。只要他家一开口,那些养不活孩子的穷人家打破头皮都要争抢着将孩子送来。”
姚舜英想,祖母真是糊涂了,正因为他家要孩子自有人争抢着送来,英娘姑姑才有可能被别人偷了抱给他家。再者这包包干嘛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本身就透着邪乎。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是跟祖母说了给了她老人家希望最后却是失望反倒不好。嗯,还是等祖父回来跟祖父说,这毕竟是一条线索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李氏摩梭着将那小花衣衫贴在胸口,眼神呆滞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因为当年那件事,李氏失去了母亲和来之不易的长女,在那样巨大的心灵创伤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乏力的,姚舜英叹了口气,轻轻地退了出去。
晚上姚承恩回来,姚舜英悄悄地将此事告诉了他。姚承恩也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打算去问问老侯这宅子旧主人的情况。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样去问摆明了是怀疑这旧主人,万一人家家中根本就没有和李大英年龄相仿的女儿呢?
姚舜英道:“不如我旁敲侧击地问问侯三,看从他嘴里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姚承恩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姚舜英找到侯三还没开口,侯三便笑道:“我就猜到你会来问我。”姚舜英道:“你知道,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侯三道:“自然是问你家那个也叫英娘的不见了的姑姑的事情。”姚舜英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侯三道:“当初你来李家庄,我外祖母听说你叫英娘,便感叹说你家人起名字怎么不避讳,姑姑和侄女喊作一样。然后我外祖父边说隔得那么远又不同姓,再说那个英娘不是没了嘛。我就问是怎么回事,外祖母便告诉我了。方才见你祖母那般样子,肯定是那些东西引起的。”是啊,当年的事情,李家庄老一辈人谁会不知道呢?侯三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呃,那个我们也只是怀疑,你可不能跟老侯说。万一传到这宅子的旧主人耳朵边就不好了。”“我明白,我已经委婉地问了老侯,他说这旧主人姓赵,至于人家的儿女情况不太清楚。听周围人家说似乎他家没孩子,就一个闺女还是从他大舅子那里抱养的,人家的大舅子不是咱们县上的。而且那女孩子的年岁也跟你家的姑姑对不上,似乎大着两岁。”
姚舜英大为失望,将这情况告诉了祖父。姚承恩倒也不算太失落,毕竟他本来便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其实姚舜英心里在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英娘姑姑抱到了他家之后,他家又转手送给了别人比如他家的某个亲朋好友,或者是卖掉也有可能。
可是时间过了那么久,这姓赵的一家又搬得远远地,他家的亲戚朋友都有些什么人想打听也无从下手。姚舜英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这事情只能揭过去了。本来祖父祖母的伤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何必又去撕开让他们疼上一场呢?
姚舜英因为英娘姑姑的事情没有伤感多久,马上就为另外一件事情头疼了。那就是明天上午吴家堡龙舟队分明有比赛,三叔竟然也回来睡了,肯定是昨晚和那美少妇约好了今晚继续幽会。
姚舜英忍不住腹诽:吴家堡龙舟队的管理怎么这么松散,明明次日上午有比赛,怎么还放任队员自由行动。她整个人坐立不安,三叔分明是被情欲冲昏了头了,这样不管不顾地早晚得出大事。可是她又不好跟祖母说,只能一个人干着急。
半夜三更醒过来就忍不住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三叔和那妇人被那妇人夫家的人堵个正着或者被家里其他人撞破。因为心事重重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踏实,到了天快亮时候却睡沉了。李氏见她睡得死,不让大家叫醒她。
姚舜英一直睡到饭熟才被喊醒,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的第一句话是问“三叔起来了吗”。李氏大笑道:“这孩子比他三叔这个划船的还紧张,生怕她三叔今日赢不了。放心,祖母早就喊你三叔起来了,这关口上怎么能误事呢。”一旁的李兴业嘻嘻道:“英娘妹妹当然紧张了,三叔今日要是胜了,吴家堡的船便进入了前六名,前五名可是有奖励的。”
姚舜英松了一口气,三叔好好的去划船了,也不知道昨晚上那妇人来没来。不来还好,要是来了,三叔和她胡天胡地折腾没睡好,今日划船还能不能撑得住。这些担忧又不能说出口,姚舜英有苦难言,只能嘿嘿傻笑掩饰过去。还有今日三婶带着菊娘就要来了,看三叔见到妻女觉不觉得亏心。
大家早饭快要吃好的时候,李大柱和田氏来了,吴氏却没来。说是吴老娘身子有些不适,加上吴氏想着看龙舟在外头要晒那么久,不想让菊娘遭罪,便不来县城而是回了吴家堡娘家。
李氏听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姚舜英却不胜唏嘘感叹。情不自禁地由吴氏联想到前世的妈妈,妈妈一心守着自己和妹妹,节衣缩食为爸爸筹措资金,可爸爸有了钱却在外头跟别的女人鬼混,最后干脆以需要儿子传承香火为名一脚将妈妈踢开另娶年轻漂亮的新欢。吴氏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三叔却背着她与别的女人偷情,真是岂有此理,三叔真讨厌真可恶!姚舜英忍不住暗自顿脚怒骂。
虽然三叔表现得精神不佳,但吴家堡龙舟队却不负众望,顺利划进了前六名。傍晚时候三叔又回来了,这回田青林也跟着,说是有几个字忘记了特地来请教姚舜英。李兴初照例取笑了田青林一通,说他比一心考状元的人念书还上心。田青林也不搭理他,只管找了个稍稍远离众人的地方向姚舜英请教。
姚舜英认真指点完之后,本以为田青林会马上回客栈,不想田青林却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说的样子。姚舜英见他吞吞吐吐半天不说的样子大为不爽,这厮是怎么了,扭扭捏捏地跟个大姑娘一般,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田三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田青林道:“是啊,可是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真让人为难。说出来怕你家里人笑我多事,不说又怕真出事。”姚舜英不由一愣:“到底是何事你倒是说呀。”田青林决然道:“那我就说了,你知不知道龙舟队有人在传你三叔的闲话。说他在城里头有个相好的,那娘们还长得很俊俏。”
姚舜英一听瞬间脸色煞白,尖声道:“什么,我三叔……”田青林赶紧小声提醒:“轻点轻点,千万别让你家里头其他人听到。今日午饭时分有个妇人来找你三叔,虽然他们两个避开大家,但还是被人看到了。那人是以前跟你三叔一起跑船的老相识。然后他和另外一个人悄悄谈论此事,我碰巧听到了几耳朵。”
姚舜英一听就急了:“他和别人说,那不是整个龙舟队的人都知道了,那我三叔的名声……”“你放心,那两个人都是你三叔当年跑船的老朋友,我听到他们说不将此事说出去的,他们甚至还警告我不要乱说。”其实那两个人当时说的时候口气很淫邪,跑船的人大多都有相好的,他们两个也有,大家彼此帮忙瞒着家里人罢了。可面对姚舜英这个小妮子,田青林自然不好复述那两个人的原话。
“听他们说来,你三叔当初和那女人是真心喜欢,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因为那女人家里头的阻挠才没成。那女人嫁到了城里一个殷实人家,可是男人是个药罐子,那女人起初生了个闺女后头再无动静。听说她婆婆怪她克夫无子,日日斥骂。你三叔这两日不是歇在这宅子里头和家里人一起嘛,可他们今早见你三叔不大精神,非说是昨晚和那女人鬼混了。还说,还说那女人的男人不中用,那女人别是来找你三叔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