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饭,度过祥和温馨的大年初一,接下来便是启汶女儿女婿(外孙)给岳家(外祖)家拜年的固定日子初二了。虽然外面积雪较深,但一大早,李家那些要出去拜年的人便开始起床收拾拜年的礼品了,早饭一吃完便迫不及待地各自上路了。因为李兴初是头一年去岳家拜年,所以李氏田氏特地反复叮嘱他要注意些什么礼节,可别给吴家的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啰里八嗦地说了许多,李兴初听得不耐烦了。加上蓉娘和姚舜英在一旁挤眉弄眼,弄得李兴初简直是羞怒交加了,瓮声瓮气地连说知道了知道了。
李大椽已经另娶了,自然不用再去给吴家拜年了,可是菊娘还是要去外祖家拜年,今年她正好和李兴初一起去。因为要带两份拜年礼物,所以李兴初的担子不轻,菊娘自告奋勇要给四哥帮忙,李氏笑话她自己别走到路上哭鼻子要李兴初背就不错了。看着兄妹两个上路走亲戚,宝娘一副羡慕的神色。孙眉娘摸了摸女儿的头,暗自叹了口气。孙家父母本来指望女儿能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富商做填房,可是孙眉娘却嫁给李大椽这个泥腿子,所以再次跟她断了来往。孙眉娘也被父母的行径寒透了心,自然不会回娘家拜年。
家里出去拜年的人走了不多久,麦二郎便和田青林联袂上门了。蓉娘姐姐听到动静,大大方方地去院门口迎接。姚舜英一想到要和田青林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就头皮发麻,前几天还和对方自然地有说有笑,这猛然间角色一转变,她心里真的不适应。可是又不能躲着不见,只好硬着头皮坐在火塘边边剥着板栗边等着对方进来。
蓉娘出门迎接,麦二郎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田青林没见自己的心上人出来,心头难免有些微失落。不禁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是不是英娘妹妹内心根本不喜自己对这门亲事不情愿,只是迫于家中长辈的压力不得不屈服?不管如何,她到底和自己订了亲,终究得嫁给自己。就算她眼下不喜欢自己,往后自己一定要让她喜欢上。田青林握了握拳头,努力平复心情问道:“英娘妹妹呢,她不在家吗?”
蓉娘扬眉道:“你问谁呀?”田青林道:“自然是问你呀。”蓉娘冷哼道:“好个不懂礼的田三郎,姐姐都不叫一声,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蓉娘比田三郎小几岁,可她却是姚舜英的姐姐,这依照礼节田青林是该叫她一声姐姐。蓉娘不过是存心开一下玩笑,逗一逗田青林,没想到田青林却一本正经地叫了她一声“姐姐”,倒把蓉娘自己弄得不好意思了。偏生麦二郎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添了一句:“要不林三郎你就喊蓉娘嫂子算了。”蓉娘的脸一下便烧起来了,跺脚道:“讨厌,不跟你们说了。”
王氏和李氏在正房大门口,听到三人的谈话,王氏不由皱了皱眉头:“蓉娘这妮子,终究是少了些稳重,这往后到了婆家还这幅样子,婆婆只怕会不高兴。”李氏呵呵笑道:“不过几个年轻人相互逗逗乐子罢了,麦二郎是蓉娘的未婚夫婿,田三郎也不是外人,你何必想得这般严重。过年嘛,大家心里头高兴,说话没些轻重也没什么。”
“祖母新年好,孙婿给您拜年了!”李家两个未转正的孙女婿走到李氏跟前齐声高呼,跟着又喊了王氏。李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大家都新年好。快进屋里去,去火塘烤火去,这天寒地冻地一路走来冻坏了吧。”两个年轻人一起摇头,都说急着赶路根本不觉得冷,反倒差点出汗了。
“那进去喝口热水,我让英娘才烧的。”田青林一听说姚舜英在家,眼睛立马一亮,当先大步往火塘走去。姚舜英只觉得光线一暗,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不是田青林是谁。对方正直直看过来,姚舜英深吸一口气,强作自然地微笑道:“田三哥,你来了啊。”田青林见姚舜英冲自己笑,根本没有一丝不悦的模样,心情瞬间多云转晴,咧嘴笑道:“是呀,一吃过早饭就和麦二哥一道来了,一刻都不敢耽搁。”
他边说边大步跨到火塘边,毫不客气地在挨着姚舜英身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想不到这厮竟然这样大胆,姚舜英简直浑身不自在,可是又不能不搭理人,只好机械地问道:“为什么不敢耽搁,来迟了又没人会怪罪你。”田青林凑过来悄声道:“我不是怕你家的人怪罪,我是自己想快点看到英娘妹妹你。你不知道我昨晚一晚上几乎没合眼,只巴望着天快点亮。”
姚舜英目瞪口呆,这算情话这算告白吗,这人是真正的古人吗,他不会也是穿来的吧,这,这也太红果果了吧。可是心里却大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看来这门亲事他并不觉得勉强。紧跟着却心头又觉得甘甜如蜜,被自己未来的夫婿喜欢的感觉真好。田青林热热的气息喷在姚舜英脸上,姚舜英才惊觉两个人靠的太近了,脸立马通红一片。幸好此时火塘边没人,不然真的是羞死人。
李氏因为李大珍要带着一双儿女来拜年,想着自己以前收起来的一些孙子穿不了的衣物,打算取出来给小外孙穿,便去自己房里翻找了,王氏则挑着一担衣服去溪边了。为了怕家里人看到尴尬,姚舜英正要起身避开,田青林已经换了一张距离姚舜英较远一点的凳子坐下,紧跟着蓉娘麦二郎便进来了。姚舜英再一看,田青林已经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正襟危坐了,嘴里还抱怨麦二郎道:“怎么麦二哥才进来。”麦二郎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被李氏王氏拉着问了几句家中结婚准备事宜。姚舜英不由腹诽这厮还真是能装。
蓉娘姐姐见姚舜英脸似红苹果,不由狐疑道:“田三郎你跟英娘说什么了,怎么她的脸红成这幅样子了。”田青林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我这都才进来,冻僵的手都没烤暖和,哪里顾得上说话。”蓉娘撇嘴道:“骗谁呢,你起先那副猴急的样子,分明是急着见英娘,你能不跟她说什么?英娘你老实告诉姐姐,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姚舜英抬头道:“真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你脸怎么那么红。”
姚舜英没好气地道:“叫你在火塘边呆上半天试试,看你脸红不红。”蓉娘看了看烧得旺旺的火苗,嘻嘻笑道:“谁叫你为着三叔说田三郎最爱吃板栗炖鸭子,巴巴地在这老老实实地剥着板栗。”这位姐姐仗着火塘边没有长辈,说话还真是口没遮拦。姚舜英怕田青林误会,赶紧辩解道:“姐姐你胡说什么,这不是祖母吩咐下来的嘛。”蓉娘道:“我记得祖母是吩咐宝娘妹妹剥板栗的。”“这不是宝娘妹妹和三叔他们去溪便剖鸭子去了嘛。”
“不管怎么说,都是田三郎面子大。你看他一上门,祖母就专门做他爱吃的菜。”姚舜英忍不住反驳道:“要说面子大,还是姐夫面子大吧。你看为着姐夫去年说野鸡肉好吃,今日祖父和大叔叔二叔叔都上山捉野鸡去了。”蓉娘一听这话立马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你说哪年祖父不在正月这几日上山捉野鸡。人说女生外向还真是,你看这妮子这才许给田三郎几日,便这般向着他跟你姐姐作对。”姚舜英抿嘴细声细气地道:“谁跟姐姐作对了,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她姐妹两个在那拌嘴,两个姓田的年轻人却在一边笑得开怀。蓉娘见他两个笑,忽然想到不管姐妹两个谁争赢了,都证明自家人很看重这两个孙女婿,难怪人家笑得这般欢。想到这里的蓉娘不由恼羞成怒,恶声恶气地对麦二郎道:“没眼力见儿地,没看到柴兜要烧完了,还快去院子里拿一个来,真把自己当贵客了!嗯,你先把那些塌得乱七八糟的柴兜好生堆放一下,不然扫院子老碍事。”麦二郎知道她是为了掩饰羞恼才突然翻脸,当即笑咪咪地起身道:“好,我这就去。”
蓉娘气不过,又对田青林道:“你也别偷懒,马上要做晚饭了,我爹他们还有三叔都不在家,你去院子里劈点柴,别就知道守着英娘妹妹。”田青林冲姚舜英笑了笑,也老老实实地去院子劈柴去了。田青林终于走了,姚舜英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在多了。
蓉娘毫不客气地赶走了两个大男人之后又觉得人家毕竟是客人,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凶了,忍不住向姚舜英求证。姚舜英嘻嘻笑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妥啊,你看我姐夫被你管得服服帖帖地,你说东他绝不敢往西,我都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向姐姐学几招呢。”蓉娘大怒,伸爪子过来:“臭妮子几天不收拾你皮痒了不是。”姚舜英被她挠在腰间的痒痒肉上,笑得差点没跌到火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