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满足的田青林特别好说话,说天气太冷自己先起床将火塘的火生起来了之后姚舜英再起床。丈夫体贴姚舜英也不矫情,只管闭着眼睛享受被窝的温暖。田青林先将灶膛的火生好然后再引燃火塘,这样姚舜英起床的时候不但有现成的火烤而且还有现成的热水洗脸。锅里剩下的热水正好用来泡衣衫,小两口分工明确,丈夫做饭妻子洗衣衫。吃罢饭田青林去溪边清衣衫,姚舜英则洗碗扫地。
田青林洗完衣衫回来还负责晾好,焦氏和张氏都看到了田青林洗衣晾衣,周氏却不在家,一大早便跟着田阿福去地里去了。田青林洗完衣衫便拿着柴刀上山砍柴,因为吴老板的船得到明年正月完才开始运货,他想着还有那么久索性自己烧几窑炭准备着。姚舜英明年生下孩子,入冬了小孩子的尿布难得干,要的是炭火焙干,而自己跑船在外便没工夫烧炭了。
丈夫走后姚舜英无事干,想去蓉娘那边看看,可是走出院子被寒风一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脖子缩了缩又打了退堂鼓。李家庄报信来说城里林姐夫已经跟隔壁铺子的房主说定了,那铺子租了下来。虽说上次给祖父留了五六张图,不过姚舜英知道,一旦自家的铺子开始卖那种带图案的篾货,其他商家肯定会闻风而动进行仿制。
篾活的技术含量不是特别高,那些心灵手巧的人几下子便能学会模仿。自家的买卖要立于不败之地得坚持创新。那些传统的花样一般人都会,时间一久到处都是,别人不见得非来买自家的。除了一开始打开局面编织一些这样的东西之外,到了后头大家开始仿制的时候自家便要转换了。
姚舜英想到了前世的动漫图样,憨态可掬的功夫熊猫、娇媚可爱的美羊羊、小鲤鱼泡泡……前世的姚舜英虽然是个成年人了,可每当电视上播放动画片的时候,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姚妈妈每次都哭笑不得地说她根本没长大。既然眼下无事,为何不多画一些图样留着将来用。何况玉娘姐姐也说过年后绣坊要换花样,请姚舜英抽空画几张给自己。
二房两口子已经和张氏娘家人说了借钱起房子的事情,张家人二话不说便集体同意了。所以在香灶的当日田连江便跟着外祖母走了,二房家中就留下两个大人。两口子这些日子也没日没夜地砍柴,准备砍够了两大堆够烧大半年后便开始动手扩宽地基。明年他们既要起房子又要多种三房的地,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砍柴。张氏看到田青林洗衣晾衣心里根本没多想,到了山上还跟丈夫打趣说你看人家三郎多会疼媳妇。你再看你。田青岩啐了一口说自家婆娘别做美梦,自己是绝对不会像老三一样做女人的活计的。
可焦氏却看得满腹酸意,自从分家后她的心情一直就没顺畅过。娘家不争气害自己丢脸犹自可,田青林去外头跑船三房的田地竟然全给了二房种,焦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把指甲给掐断。三房的田地再怎么着也轮不上张氏他们,要给也得先给公婆。如果公婆嫌太累种不过来那也该先征求大房的意见才是,可是人家居然闷声不响地给了二房。
不用说肯定是姚氏那个妖精撺掇的。就算自己和海哥儿得罪了她,她也不能在这样的大事上插手。三郎也真是个趴耳朵,田土上头的事情居然也听凭一个婆娘摆布。大家的田土分成一样的可大房的人最多本来便是大房吃了亏,种三房的田土只要给姚氏付一点口粮,连上交官府的钱粮都不用操心,这样白占便宜的事情居然白白从自己的手上溜走了,焦氏为此肝疼了好几天。
然后又听说田青林走后姚舜英将回李家庄娘家过日子,焦氏对姚舜英越发羡慕嫉妒恨。同样都是田家的媳妇,为什么姚氏的命那么好。不光男人出色,娘家人也体贴宠爱。明明都是出嫁的人了,可娘家人还是愿意白养着她。因为对三房怀着恨意,所以焦氏一双眼睛看三房两口子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敌意。
看到田青林居然洗衣晾衣,她忍不住暗自啐了一口: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姚氏一个人怀孩子,不过三个来月便那般娇气,洗个衣衫居然也要差动男人。三郎这是在家,他明年去跑船了看你个妖精又差遣谁!转而想到三郎跑船去了姚氏也去李家庄娘家住了,李家那么一大家子人李氏又那么疼姚氏,姚氏还真不用洗衣衫!这个三郎真是个没出息的,硬是叫姚氏那婆娘拿捏得死死的,连妇道人家的活计也抢过来做了!可惜婆婆不在家,不然她看到了三郎晾晒衣衫一准生气去骂姚氏。
可是骂了又如何,姚氏根本不把婆婆放在眼里。吃过那么多次亏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家里婆婆就是那纸上画的老虎,唬不了人,真正当家理事的还是公公,可公公哪一回不是站在姚氏那一边。想到公公的偏心,自家在分家上头吃了亏,焦氏越想越憋闷,提着菜篮子闷头去了菜园子。
她砍了几棵白菜又扯了一大把芫荽来到溪边洗,没分家之前婆婆很少安排她做这样的事情,大多都是张氏那个婆娘做了,分家之后只好她自己来,冬天的溪水冰冷刺骨,那芫荽细细的极不好洗,她越洗越不耐烦。想到姚氏这些日子都不大出门,洗菜全是老三在做,今日索性连洗衣衫这事都揽过去了。同人不同命,焦氏越发满腹怨愤。
“焦家姐姐洗菜啊。”焦氏正心情烦躁,却听到人家喊自己。她赶紧摆出一张笑脸抬头道:“是你啊,王家妹子,你洗衣衫哪。”那姓王的媳妇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焦氏下游一点的位置挥舞着棒槌开始清洗衣衫。
“这时辰还早,焦家姐姐就开始准备晚饭菜了。”“这不我家河哥儿刚睡着,我不趁着这会子功夫赶紧弄好晚饭菜,等那小崽子醒了可就脱不开身了。大冷的天我又不敢背着他出门,怕冻着他。”“倒也是,这家里有个嫩崽子就得这样,没法子不是。”那妇人理解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那妇人又道:“这大冷的天你扯那么多芫荽不知自讨苦吃嘛,你说你得洗到什么时候。”焦氏苦笑道:“没法子,我家大郎爱吃擂钵擂的芫荽辣椒。”
那妇人替焦氏抱不平:“冷死个人偏爱吃这个,他爱吃不叫他自己来洗啊,你看你们家的三郎不都是他洗菜。我那日与他一道洗菜问他为何不见姚氏来洗,你猜人家怎么说,人家说呀,且不说我媳妇眼下是双身子的人,她便是没有身孕这大冷的天我也不想叫她受冻,横竖我大老爷们不怕冻,洗洗菜又如何。”
那妇人一副艳羡的口气,焦氏心里大恨又不好表露,只好言不由衷地道:“海哥儿他三叔自来体贴细心。”那妇人笑道:“姚氏真是好福气,咱们怎么就没人家那样的好命遇上个这般疼人的夫婿呢?听说他今日还洗了衣衫,眼下村子里好多人都在传这件事。年轻的媳妇子都羡慕不已,老一辈的却说他没出息怕媳妇。”
张氏眼睛一亮,老三洗衣衫的事情居然在整个田家湾传开了,老一辈的人说他没出息怕媳妇。公公最好面子,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这回绝对不会站在姚氏那一边了。姚氏啊姚氏,你快活得意了那么久也该难受难受了。焦氏想到这里却不动声色,装出愤然的口气说道:“老一辈的人就是迂腐爱管闲事,我家弟妹怀着孩子怕摸冷水,三弟洗一下衣衫又怎么了。王家妹子,这都有哪些老家伙在议论这事啊。”
那妇人原本听说焦氏和姚舜英不大对付,今日说这些话也有试探的意思在里头,没想到焦氏却一副同仇敌忾地模样维护姚舜英和田青林,心里不由有点讪讪地,可是骑虎难下,只好将村里那些老人的名字大致说了几个。
焦氏晚上趁周氏和田阿福都在的时候,以一副气愤的口气说了这件事,周氏怒气冲天,当场骂道:“这个姚氏仿佛世上就她能怀孩子一般,这往日菜推给三郎洗也便罢了,这回居然连洗衣衫也叫三郎去做。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她也配说自己知书识礼!”田阿福皱眉道:“三郎果真洗了衣衫,村里的人果真这般说三郎了?”焦氏不断地点头,还将那姓王的媳妇子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还能有假,我这就去骂姚氏那个没羞没臊的东西一顿,什么东西居然这般作贱我们三郎!”周氏起身欲冲去西厢房,却被田阿福拦住了。“四郎,你去喊你三哥过来,别说为何事,只说我有事找他。”田阿福吩咐完小儿子后冲焦氏挥了挥手:“老大家的回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公公居然阻止婆婆去骂姚氏,只是将老三叫过来问,这跟焦氏心里预期的结果有蛮大的差距,一心想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可是公公明明白白地开始赶人,她只好悻悻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