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酸涩，五味陈杂，又有一股深深的恨意。



    是的，我恨皇甫弘煜，我恨他害死了白逸。



    皇甫弘煜的目光扫过蓝焰与皇甫弘扬，落在我身上，他看着我的目光很深沉，悸动的情素飘过，很快，皇甫弘煜的眼光又迅速从我身上移开。



    我没忽略皇甫弘煜眼中一闪而逝的眸光，那眼神代表的含义，我看得出现，是思念。浓浓的思念。



    皇甫弘煜居然想念我？



    我玩味地勾起了唇角。



    皇甫弘煜的出现使得皇甫弘扬面色僵了僵，他低首行礼，“参见皇上。”



    我与蓝焰也跟着行了礼。



    皇甫弘煜没说免礼，他就那样低首看着行礼的我们，高高在上，居高临下。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我与他身份上的差别。



    弘煜是天，不可一世。让所有人对他只能瞻仰。



    我偷瞄了眼皇甫弘扬的表情，他的神色是僵白无奈的，这说明皇甫弘扬面对皇甫弘煜，不得不服。



    “二皇兄还没说，要离开，为何不通知朕？朕好想想你不遵圣旨前往边疆，这事该如何处理。”皇甫弘煜望着弘扬牵着我手的动作，冷酷的眼神微微眯起。



    皇甫弘扬看似温和无害的眼中闪过精光，“皇上，请容臣跟赵可馨私下说几句话，说完后，臣自会遵照圣旨前往边疆。”



    我明白皇甫弘扬的意思，他不能正面跟皇帝对着干，免得皇帝治他个抗旨之罪。弘扬说会前往边疆也是想用缓兵之计，若我同意跟他私奔，相信弘扬就不会遵从圣旨了。



    对于皇甫弘扬的要求，皇甫弘煜还没回应，我伸手拿开弘扬握着我手腕的大掌，“弘扬，我想，不必单独谈了。我明白你要跟我说什么。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你按照皇上的圣旨去边疆吧。远离凤京这是非之地，去边关守护百姓，未偿不是另一片天空。”



    皇甫弘扬脸色苍白，“可儿，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我撇嘴苦涩地笑了笑，“圣旨说了，让你前往边疆，不得携带家眷，圣旨是天，你除了顺从，就只有抗旨被治罪，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为了你，我宁可选择抗旨。”



    我摇首，“你的做法会让我愧疚一生。你走吧，别让我为难。”



    “我走了，那你呢？”皇甫弘扬不放心也不死心。



    我想了想，“我会在这德月苑住着，但我不会等你。等我想好了去处，我会通知你的，我们永远是朋友。”



    “可儿，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会走的……”



    “弘扬，你我注定有缘无份，若你真的爱我，那就请……放开我的手吧。”我一脸的绝决，“爱一个人，就要对方幸福，你的爱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请放开我，好么？”



    皇甫弘扬彻底愣在了当场，他斯文的面庞毫无血色，“我的爱，对你来说，是负担？”



    其实，多被一个男人关心，这种感觉满好，尽管我愧疚回报不了皇甫弘扬的爱，他的爱对我来说，并非负担。为了让他无牵挂地走，为了让他放弃我，我只能点头。



    隐隐的泪雾浮上皇甫弘扬温和无害的瞳眸，“既然如此，可儿，我放开你的手，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开心！你……保重！”



    弘扬的嗓音很沉痛，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向皇甫弘煜说了句，“臣现在就前往边疆。”



    在皇甫弘扬转身的一刹那，我深切地感受到了皇甫弘扬心中的痛苦，感受到了皇甫弘扬放弃所爱之人的悲哀。



    我太残忍，却无可奈何。



    皇甫弘煜点了点头。



    皇甫弘扬在我的视线中慢慢离去，他就这样走出了我的视线，仿若永远地走出了我的生命。



    也好。



    我微微地笑了，启唇浅语，“弘扬，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保重。”



    皇甫弘扬背影僵了僵，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话。



    皇甫弘扬走后，我绕开皇甫弘煜，想迈步离开，皇甫弘煜挡在我面前，我抬首睨着他，“皇上还有什么事吗？”



    皇甫弘煜目光深幽地瞧着我，“二皇兄爱你，你就这么放弃他，让他伤心地离开，你舍得？”



    “他不走，难保皇上你不会以抗旨之罪，斩了他的脑袋。”



    皇甫弘煜脸色一变，“你这么想？”



    “我是这么想。”



    “在你心中，朕真的是这么绝情的人？”



    “你不绝情，皇甫白逸会死吗？”



    “朕……七皇弟威胁到朕的江山，朕不得不这么做。”



    “他真威胁到你的江山，你的江山就不会得来这么容易！”



    “他的存在就是个威胁！”



    我耸耸肩，“白逸人都死了，随你怎么说。”



    皇甫弘煜难得耐心地解释，“馨儿，在没必要的时候，朕不会赶尽杀绝。”



    换言之，对皇甫弘煜来说，白逸必需死。是啊，皇甫白逸有颠覆江山主权的本事，皇甫弘煜容不下他。



    我讽笑，“你将皇甫弘扬外调外关，削他权，这很仁慈吗？皇甫弘扬怎么说也是你登基时的功臣，你现在江山巩固了，就一脚将他踢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皇帝！”



    “赵可馨！”皇甫弘煜脸色挂不住，面罩寒霜，“凭你这一席话，朕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我的脑袋皇上要砍便砍。我赵可馨一介弱女子，反抗不了。”



    见我无惧的模样，皇甫弘煜反倒缓下神色，“馨儿，你真不明白吗？二皇兄成不了朕的对手，朕无意将他外调……”



    “无意将他外调，还下谴他往边疆的圣旨？”



    “圣旨中有句，不得携带家眷。朕要的，只是这点。你是朕的，朕要从他手中夺回你。”皇甫弘煜大掌搭上我的肩头，我退后一步冷脸避开，“请皇上放尊重，别忘了，你已经把我送给了皇甫弘扬，契约为证。即使他人不在，你仍没资格碰我。”



    “你这‘碰’说得好暧昧，朕还以为你想让朕压上你。”皇甫弘煜嗤笑，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这是朕将你送给他时立的契约。”



    我瞟了那契约一眼，末尾真有皇甫弘煜与皇甫弘扬二人的签字。我立时瞪大了眼，“契约怎么会在你手上？”不是弘扬保管着的吗？



    皇甫弘煜将契约拧做一团，微微一运内功，他摊开掌心朝下，契约变成一堆粉末扬扬洒洒散落。



    “你？”我突然大笑，“皇甫弘煜，你身为帝王，够卑鄙，居然派人偷了弘扬的契约。”



    对于我的辱骂，皇甫弘煜不怒反笑，“朕做事从来只管结果，过程如何不择手段，朕从不在意。朕不管你怎么想，朕要你即刻随朕入宫。”



    我的目光变得深沉“调走皇甫弘扬，然后霸占我，这就是你打的算盘？”



    皇甫弘煜不承认，也不否认，那就是默认。



    望着皇甫弘煜深不可测的瞳仁，我真的不知道皇甫弘煜在想什么？他这么做在意我吗？还是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受不了什么东西不在自己的掌控，不甘心失去？后者居多吧。



    “走吧，随朕入宫。”皇甫弘煜又次开口，声音是一惯的冰冷无温度。



    一直沉默的蓝焰突然向我说道，“主人，你不能进宫，我带你离开这儿。”



    我还没说话，皇甫弘煜冷笑，“离开？怎么离开？德月苑外有一千禁卫军，你们走得了吗？”



    我微眯了双眼，“皇甫弘煜，你威胁我？”



    蓝焰神色盈满坚定，“蓝焰会誓死保卫主人。”



    我一派淡然地说道，“焰，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瞧向弘煜，“皇上，您是天，您让我进宫，我不敢不从。不知我赵可馨进宫后，会是什么待遇？”



    “朕会……封你为妃。你看如何？”



    “妃？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思了思，“我有个要求，那就是让蓝焰随同我左右。如果蓝焰不陪着我，那我宁死不进宫，皇上意下如何？”



    “不就一个护卫么？准奏。”



    我笑了。



    皇甫弘煜，我不会让白逸枉死，我一定会为白逸报仇！



    ……



    进了宫后，皇甫弘煜安排我入住丽芳斋，还给我封了个很好听的头衔——醉妃。



    丽芳斋称不上华丽，但建筑物还算得上古朴别雅，别惧一格。



    走在丽芳斋幽雅的庭园中，我思着‘醉妃’二字，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见我无故地笑，我身旁的蓝焰关心地问，“主人，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醉妃，醉人不？”



    “属下不喜欢您这封号。”



    “醉妃？听听好听，皇甫弘煜不过是要时时提醉我，我是罪妃，我在他眼里，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大肚子，是我的错吗？这只是阴错阳差，我雇佣鬼影门杀弘煜，也是皇甫弘煜逼我的。”



    “主人，过去的事，您何必忧心？”



    “是啊，过去的事，我不忧。”我侧首看着蓝焰阴柔俊秀的面庞，“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进宫？”



    “属下愚见，您想为皇甫白逸报仇。”



    “知我莫若你。”我颔首，“我本想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再做复仇打算，只是皇甫弘煜逼得我太紧，他在德月苑外安排了一千禁卫军防止皇甫弘扬脱逃，又用一千禁卫军威胁我，我除了妥协，别无对策。单以你一人之力，难以与一千禁卫军对抗。不如进宫找机会杀了皇甫弘煜。”



    “不管主人做什么，属下都会陪伴在您身边。”



    “嗯，皇宫不比德月苑。我现在在外人眼里，是身怀‘龙种’，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你替我悠着点。”



    “属下会的。”



    “后宫这趟浑水，我是能不淌，就不淌……”我话还没说完，院外传来守门太监的高呼：“燕妃驾到、瑶妃驾到、李嫔驾到、郑婕妤驾到……”



    太监通传完毕，一群女人领着一票随侍的太监宫女走入丽芳斋庭院。这票妃啊嫔啊什么的，长相都特别美丽，锦衣华服，娇俏动人。



    男人都爱美女不假，皇甫弘煜的这票妃嫔，全都是上上之姿。



    几个月的时间里，皇甫弘煜倒是娶了不少小老婆嘛。我的心突然感觉有些酸涩。



    该死的我，居然会为了皇甫弘煜有这么多女人而不高兴，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深爱着白逸吗？



    我甩了甩脑袋，保持淡定的面容。



    “臣妾等参见醉妃娘娘！”一群嫔包括嫔级以下的女人及随从向我行礼。



    有两个女人不动如山地站着，这两个不用向我行礼的女人我认得，一个是以前在轩王府侍候我的婢女燕婉，另一个是我以前教过舞蹈的舞娘葛梦瑶。



    太监通报时，只有两位妃，一个是燕妃，一个是瑶妃，不用猜，燕妃肯定是燕婉，瑶妃则是葛梦瑶。



    我瞟了眼向我行礼的一票人，“都免礼吧。”



    “谢醉妃娘娘。”



    我撇了撇唇角，“不知众位到我这丽芳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说话的人是燕婉，燕婉瞄了眼我高高隆起的肚子，“听说丽芳斋住进了个身怀龙种的女人，本宫特地来看看，想不到这么多姐妹都赶过来了。”



    燕婉把‘龙种’二字说得特别重。她以前侍候我时，知道皇甫弘煜要拿掉我腹中的孩子，她肯定不相信我肚子里的宝宝是皇甫弘煜的。



    对于燕婉的暗讽，我无意多纠缠，仅“噢”了一声。



    见我不冷不热的态度，燕婉有些火大，“我说醉妃，好说上门是客，你就不请众位姐妹进厅里坐坐？”



    “来人，在厅里替各位娘娘备好茶水！”我低喝一声，立即有太监应声，欲去准备，燕婉挥了挥手，“不必了，这院子里景色挺美，本宫想在院里品品茶水，各位姐妹们说呢？”



    “我们也在院里品茶好了……”众妃嫔们附和。



    我改了命令，“搬桌椅到院子里，备茶水点心。”



    “是，娘娘。”几名太监立马着手准备。在这期间，那些妃嫔们的视线都在我身后的蓝焰身上留连。



    蓝焰很帅，秀**柔的五官，是那种清俊小生型的帅哥，偏偏蓝焰以前是职业杀手，他的表情很冷漠，无形中又添了点酷。



    想想，蓝焰连当**的资本都有，能把男人迷倒，还迷不死一群女人？



    那票妃嫔的眼光或含蓄，或大胆，或饥渴得想将蓝焰生吞活剥，我有点郁闷，虽然我跟蓝焰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蓝焰终归是我手下的人，才不喜欢别的女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看。



    算了，不闹事。



    我忍。



    桌椅茶水在院中准备好后，由葛梦瑶与燕婉先入座，燕婉走到桌边，对着椅子踹了一脚，椅子被踢翻，燕婉低咒，“醉妃，你这儿的椅子这么不牢靠，你让本宫怎么坐？坐着倒了怎么办？你想害死本宫不成？”



    燕婉这举动触怒了我，她摆明了来给我下马威，没事找事。我忍无可忍，“对于一个跳梁小丑的表演，不错，挺好看。”



    在场的众妃嫔们扑哧笑出声。



    燕婉白了脸色，“赵可馨，你说谁是跳梁小丑？”



    “我有说你吗？你自己对号入座的好不好？”



    “你敢说，不敢认？”



    “用激降法吗？”我淡笑，“好，我承认，是在说你。”



    “赵可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燕婉自信地抬起小脸，“你我同为皇上的妃子，我身家清清白白，你呢？你不过是个商人不要的下堂妇。你配得上皇上吗？”



    “敢情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满意皇上封我为妃？”我笑容依旧，“你觉得我配不上皇帝，你去跟他说，让他收回成命便是。至于你身家清白？丫鬟出身，你没的选择，人命无贵贱，你确实身家清白。但你跟皇上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还是轩王妃的时候，你不过是个侍候我的丫鬟，你背着我勾引当时还是轩王的皇上，就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该做的？人至贱则无敌，亏你还有脸用你清白的身世来吹虚。”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说这话的人是葛梦瑶，葛梦瑶讽刺地看了眼燕婉，“你怎么就净在我们姐妹面前说醉妃的不是，不说说你自己？”



    其她一些女人不敢附和，都沉默。



    没办法，在妃级的女人面前，嫔跟嫔及以下的哪敢多嘴？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宫的女人也是同理。



    燕婉尴尬地笑笑，“瑶妃，咱们不是说好了，来好好‘拜访’醉妃的吗？你怎么开始窝里反了？”



    “说的有理。”葛梦瑶美眸瞄了眼我大大的肚子，“醉妃，现在外界都在传你肚子里怀的不是龙种，不知是否有此事？”



    这么直白的问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燕婉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想都不用想，放出我怀的不是龙种谣言的人肯定是燕婉，因为她知道皇甫弘煜曾经让我堕胎的事，现在这些女人敢踩到我头上，不就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宝宝身份有可疑？



    我也不惊慌，不能承认我怀的是白逸的‘种’，免得被浸猪笼，只得反问，“如果我怀的不是龙种，皇上会让我进宫吗？还册封我醉妃殊荣？”



    “醉妃啊？”葛梦瑶娇笑，“本宫乍一听，还以为是有罪之人，不知是否是本宫多心了？”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各位妃嫔，我累了。你们自便吧，恕我不奉陪。”



    我转身就想走人，葛梦瑶突然伸脚绊了我一下。



    “啊！”我趔趄不稳，向一旁跌去，眼看我怀孕的笨重身体要跟地面来次亲密大接触，我身旁的蓝焰适时扶住我，让我免于摔跟头。



    “你！”我睁大眼瞪着葛梦瑶，“我有孕在身，你故意绊我，想让我摔倒，来个一尸两命吗？你好狠毒的心！”



    葛梦瑶无辜地耸耸肩，“醉妃，你才毒呢，我明明没这么做，你公然冤枉我，本宫才要问，你存的什么心？”



    我扫视了一票妃嫔一眼，“刚才情况如何，你们都看清了？”



    燕婉带头说道，“我可是什么也没看见，醉妃，你不要冤枉了瑶妃才好。”



    燕婉这么一说，其余的妃嫔们也全都附和，“是啊，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没注意，没看到……”



    “好！很好。”我不怒反笑，“听一群睁眼瞎说话的女人废话，皇上感觉如何？”我的目光瞅向一群妃嫔身后站着的皇甫弘煜。



    众妃嫔们转身，看到皇帝不知何时驾临，全都傻了眼，个别的甚至害怕得瑟瑟发抖。



    “皇上万福！”所有人对皇甫弘煜行礼。



    皇甫弘煜目光冰冷地一一扫过众妃嫔，当众妃嫔以为皇甫弘煜会逐个‘开刀’时，皇甫弘煜只是简洁地下令，“瑶妃降级为瑶嫔。从今天开始，任何人没经过朕的允许，不准踏入丽芳斋一步！”



    皇甫弘煜此举，明显偏袒他的一票小老婆多过我，如果他有心护我，这群女人都得进冷宫。



    不过，我无所谓。我不需要皇甫弘煜的维护，免得欠了他的没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