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阳不愧是京城,傍晚时分,算不上主干道的街上也还是人来人往,道路旁店铺林立。卓晴本来可以好好欣赏一下古代的首都长什么样,当然,前提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不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切就完美了。
卓晴实在顾不得什么形象,蹲在墙角边上喘着粗气,相较之下,十步开外的墨白脸不红气不喘,天蓝的眸淡淡地注视着卓晴,既不上前抓住她,也不走远。
卓晴很哀怨,他追了她五条街!为什么自己累得像只狗,人家却连汗毛都没乱一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卓晴也不跑了,走向墨白,低喘着问道:“蓝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墨白漠然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回应。
卓晴低咒,她最讨厌这种耍酷的人!眼波流转间,卓晴忽然贴着墨白身边站好,心情貌似还不错地笑道:“你不是想跟吗,跟近点不容易丢。”
卓晴的忽然转变,让墨白心中掠过一丝惊讶,只是没有表情的脸,让人很难看出他的心情。
路旁的店铺中,有一家格外起眼的绸缎庄,装修得无比华丽,卓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这一身破衣服都臭了,我要去买件新衣。”扯着墨白的衣袖,卓晴拖着他一块走向绸缎庄。
墨白冷漠地抽回衣袖,但是还是随着她走了进去。一看有客上门,店主立刻迎了上去,“两位爷,里边请!”看清墨白浅蓝的眼睛,似雪的肤色,店家一慌,赶紧后退了一步,不敢与之对视,墨白仿佛早已经习惯,冷漠的脸依旧如常。
即使卓晴披着个袍子,把自己遮得严实,看起来有些怪,但是店主更愿意和他对话,跟在他身后,店主殷勤地介绍道:“本店丝绸可是闻名穹岳,您随便挑。这边还有缝制好的儒衫,您若没有挑到喜欢的式样也没关系,小店还可以定做。”
卓晴走向店铺侧面的小间,朗声说道:“我要试试,找两个人帮我拿衣服。”
店主连声回道:“是是,您请。”
卓晴双手环胸,与墨白比肩而立,带着几许挑衅,笑道:“蓝眼睛,你要不要一起啊?”
墨白直接忽视她,背对她冷视着前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他要是真的跟进去她就惨了。
一炷香之后。
“啊——”里间忽然传出一道凄厉的女声,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墨白眼神微闪,那小子果然耍花样。他身形极快地闪入里间,不大的地方,四面摆着的衣衫凌乱地散了一地,一个年轻的小童面朝天仰着,额头上明显一块淤青,他身旁侧躺着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放眼看去,已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一扇半掩的小窗下面,放着一把垫脚的木椅,推开窗看去,是小店的后院,墨白动作敏捷地跃出小间,向着后院的厢房追去。
店主匆匆忙忙跑进来一看,被一室的凌乱吓了一跳,抬头正好看见墨白跳出窗户跑进他家后院,叫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店主急着要去喊人,躺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忽然坐了起来,清丽绝俗的侧面震得店主心驰神晃,他迟疑地问道:“姑娘,你是谁啊?”他店里怎么会出现这么貌美的女子,记得当时他只叫了小童服侍少年更衣。
店主还没有想明白,女子已经站起身来,与店主对面而立,店主又是一惊,天啊!这么美的姑娘,另一边脸居然毁成这样,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店主自顾自地捶胸顿足,卓晴可是急着抓住时机,高高撩起坠地的裙摆,动作极其迅速地蹿出屋外。店主只见一道青影闪过,对于刚发生的一切还在恍惚之中,等他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卓晴身上的衣服是他店里的东西时,卓晴早已经冲出店外。
一会儿之后,只听见绸缎庄里响起店主惊恐的叫声,“抓小偷!不,是强盗!”
卓晴绕过街道,往人少的小巷里跑去,小巷曲曲折折,错综复杂,要不是她记忆力超群,必定迷路,蓝眼睛应该没这么容易找到她才对!卓晴还没来得及庆幸完,几道嘈杂的脚步声由身后传来,刚想转身看个究竟,就觉眼前黑影一晃,一柄冰凉森冷的大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会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甩掉一个尾巴,又卷入仇杀之中?
面前的男人一脸络腮胡,根本看不出年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尽是恐惧和狂乱,嘴上不住地念叨着,“你你你你……不要乱来!”
是他不要乱来吧?卓晴一头雾水,同时也心惊不已。此时,一道带着几许调侃和市井之气的年轻男声,从背后幽幽传来,“反正你也逃不出小爷的手心,还是乖乖从了吧,免得我动手动脚的!”
络腮胡男更加惊恐,一只手扣住卓晴的肩膀,将她挡在身前,刀刃紧紧地贴着她的脖子,握刀的手抖得厉害。
卓晴不敢乱动,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在她咽喉处上下晃动,她僵直着身子,充满无奈地低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抖!”
络腮胡男呼吸浑浊,根本没注意到卓晴说什么,一双充血的眼睛惊恐地盯着前方,倒是前方传来一声低低的讪笑。
卓晴抬眼看去,不远处,一个男子双手环在胸前,懒懒地斜靠在巷口,蓝布短衫,脚尖悠闲地打着拍子,十足一副痞子样。男子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双十的样子,样貌倒是清雅俊秀,剑眉入鬓,微眯的凤眼中,流转着漫不经心的随性。
男子才刚站直身子,络腮胡男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吼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我宰了她!”
男子眼光扫过卓晴的脸,凤眸微闪,脸上扬起一抹痞笑,无所谓地回道:“随便,我的目的是抓人换钱,她的命与我何关?你身上已经挂了五条人命了,再多一条也不差,这样或许我还能多领一百两银子!”
对啊!赏金猎人图的不就是钱嘛!络腮胡男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急切地讨好道:“你放过我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比官府的悬赏还要多一倍,不不,两倍!”
黑衣男子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耐烦,讪讪回道:“少给我废话了,要杀就快点杀,小爷还饿着呢,赶着领赏金!”
络腮胡男眼见利诱不成,架在卓晴脖子上的刀更逼近几分,狂躁地吼道:“你不要过来,我……真的会杀了她!”
卓晴能够感觉出男子并非真的想要见死不救,不然他大可以不理会她的生死上前抓人,用不着按兵不动,但是激将法也不用说得这么狠吧。
咝——卓晴只觉得脖子上一痛,刀口虽不算深,但是血还是慢慢渗了出来,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卓晴倒吸了一口凉气,该死,好痛!
大哥,你会不会谈判啊?不会的话拜托派个谈判专家来行不?
血腥味刺激着已经被绝望逼得几近癫狂的络腮胡男,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赤红的双眼盯着男子,嘴里叫嚣道:“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一边叫着,手中的大刀一边抹向卓晴白嫩的颈。
糟了,卓晴心中一紧,络腮胡男另一只手一直紧扣着她的肩膀,卓晴动弹不得,眼看刀锋逼近她也只能等死了。
就在络腮胡男手起刀落之间,蓝衫男子凤眸微扬,抓住他抬手的一瞬间,一柄薄如蝉翼,树叶大小的飞刀由男子的指缝间飞速射出。卓晴只感受到脖子上一股极强的劲风扫过,然后脖子上猛地一热,一抹鲜血飞溅到颈窝上。
“啊!”随着杀猪一般的叫声,络腮胡男手中的大刀落地,但是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卓晴不放。
该死!少了刀锋的威胁,卓晴抓出机会,左手抓肘,右手抓肩,扎稳马步重心降低,放低右肩,左侧拧腰,竖直向下发力,摔!卓晴心里默念着顾云教导的过肩摔口诀,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将络腮胡男狠狠地摔了出去。
嘭的一声,一记漂亮的过肩摔之后,络腮胡男只觉得身上一轻,天旋地转,莫名其妙地他就被摔倒在地,后背狠狠地砸在青石路上,剧痛不已。
卓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刚才不要命地发力,她好像扭到腰了,痛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脱离了钳制,顶着疼痛,卓晴踉跄着朝蓝衫男子跑去。
男子耸着肩膀,轻轻摇头,一副做作的极度夸张表情,嘴上啧啧有声地嘀咕着,“江湖险恶,江湖险恶啊!”
乖乖,难怪老头子说江湖上最危险、最可怕的就是女人。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居然能把一个差不多是她两倍壮的男人甩出去,老头子真是太有见地了!
这人还可以再做作一点!卓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此时地上的络腮胡男也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地往前跑,地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可见刚才那一记飞刀正中要害。
“想跑!”蓝衫男子大喝一声,从腰间卸下一条拇指粗细的麻绳,做了个绳套,轻松地将络腮胡男套住,用力一扯,再次将他撂倒在地。或许是伤得太重,络腮胡男在地上哼叫着,再也爬不起来。
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蓝色男子得意地笑道:“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他值五百两啊!追了三个月,人要是跑了,这笔生意可就亏大了。
男子牵着络腮胡男往回走,看见卓晴还背靠着石墙,脸色极差地喘着气。走到她身边,男子讪讪问道:“喂,你没事吧?”
“有事。”揉着还在抽筋的腰部肌肉,卓晴疼得满头大汗。她的脸色异常苍白,脖子上血痕也格外扎眼。
毕竟她是个女人,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受伤,他多少有点那么一点责任,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男子找了无数理由说服自己,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背过身去捣鼓了半天才转过身来,说道:“给你。”
卓晴抬头,男子拽住她的手,放了一颗花生米大小的黑色药丸在她手心,一脸的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