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就在卓晴几乎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楼夕颜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原来他还在,卓晴用白绢包裹着上身,微微坐起来一些,漫不经心地回道:“应该是哮喘吧,一种呼吸系统的疾病。”看发病情况很像,没有具体检查,不能确定。
楼夕颜其实并没有泡温泉,只是坐在岸边的石块上,脚泡在池水里。听到卓晴的话,他还在轻轻撩拨池水的手停了一会儿,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会治?”
“不会,听说过,知道些预防措施。”她学的是法医。
楼夕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只是快得难以捕捉,他继续轻拨着池水,轻笑道:“青儿还真是见多识广。”
卓晴一愣,怪叫道:“你叫我什么?”青儿?我还白素贞呢!
“你不喜欢?”楼夕颜故作思考了一会儿,轻唤道,“那叫……枫儿好了。”
枫儿?她快疯了!古人是不是名字后面不加个“儿”字不会说话啊!“叫我青枫!”卓晴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道。
楼夕颜满意地扬起一抹笑容,情绪激动,很好!“枫儿从皓月到穹岳,还习惯吗?听说枫儿诗词歌赋,曲艺歌舞样样精通,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去准备。”
卓晴在这边翻了个白眼,诗词歌赋她一无所知,曲艺歌舞样样不通,楼夕颜显然没有把她的嘶吼当一回事,她也不客气地回道:“人言不可尽信,我还听人人称道楼相温文尔雅,正直刚毅,是个谦谦君子。现在看来,倒更像无赖。”
无赖?楼夕颜轻轻挑眉,一抹狡黠的笑划过眼底,好吧,那他就让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无赖。
卓晴等着楼夕颜反驳,谁知对面忽然没了声音,连水声也听不见了。呜!一道压抑的闷声忽然响起,接着是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
怎么回事?卓晴贴着山石仔细聆听,对面传来低低的喘息声,和着涓涓泉水的声音,卓晴听不真切,迟疑地低叫道:“楼夕颜?”
“我……没事……”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但是话语间的艰难卓晴还是听出来了,这声音能叫没事?“楼夕颜,你怎么了?”不会是哮喘病犯了吧?
“楼夕颜!楼夕颜你说话啊!”卓晴叫了几声,对面回应她的是越来越浑浊的喘息声,身边暖暖流淌着的水流也让卓晴更加担忧。想起他昨晚发病的样子,卓晴急了,大叫道:“蓝眼睛!蓝眼睛你在吗?”
“墨白!墨白!”温泉池里只有她的叫声在回响,她期待的回应没有出现。对面沉重的喘息声也越发急促。
“该死!”平常他都在楼夕颜身边转悠,真正需要他的时候,死哪去了!她顾不了这么多,扶着山石,想走到岸边穿上衣服过去看看,才走了几步,卓晴眯眼看去——她的衣服呢?她明明脱在入口那块大石头上,怎么不见了!
“啊!”一道痛苦的低呼之后,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难道他溺水了?!本来就不能呼吸,再溺水……一咬牙,卓晴将湿漉漉的白绢围在身上,站起身,稍稍踮起脚尖。卓晴看清了对面的池子里,楼夕颜半个身子已经浸入水里,一手捂着前胸,一手抓着岸边的石块。因为呼吸困难,他的肩膀正剧烈地起伏着,他几乎是半趴在水池边,卓晴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看出他呼吸很困难。
“楼夕颜!”卓晴大叫一声。楼夕颜也没有回应,抓着石块的手反而慢慢松开了。卓晴大惊,管不了自己只裹着一块浸湿的白绢,快步跨出温泉,越过旁边的小石块,朝着楼夕颜跑了过去。
扶着楼夕颜的肩,看清他仿佛快要昏厥的样子,卓晴吓了一跳,轻拍着他的脸,急道:“起来,你快起来!”
卓晴浑身湿漉漉的,围在身上的白绢被水浸湿之后,紧紧地贴在皮肤上。白绢环绕下的身体曲线毕露,玲珑有致,楼夕颜只看了一眼,已经气血翻腾。
“来人啊!”他太重了,根本扶不起来。怎么办?楼夕颜一直向水中滑下去,卓晴只能跳下池子,双手抱着他的胸口往上推,继续大声呼救,“有没有人,快来人啊!”
如果这时候卓晴仔细观察楼夕颜,自然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并不苍白,呼吸急而不乱。但是因为昨晚看见过他发病的样子,现在他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面,卓晴只想着把他拉上来,也就没有注意他潮红的脸色了。
卓晴紧紧地抱着他,她的发丝湿湿地缠绕着他的肩膀,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胸前的柔软不时地磨蹭着他。楼夕颜呼吸一凛,身体也显得有些僵硬,这次他的呼吸是真的浑浊而混乱。
他的身体怎么这么烫!卓晴深怕他因为紧张而忘了呼吸,一边奋力地把他拖上岸,一边安抚地说道:“楼夕颜,你不要紧张,保持用力呼吸。”
老天!她再这样磨蹭他,他就快不能呼吸了!
“有没有人——”
卓晴的半个身子都没在温热的泉水里,一直用力地拖着楼夕颜往上拽,她的脸上、颈脖上已经满是汗珠,右边胸部的皮肤也微微地开始泛红。楼夕颜眼神微闪,喘息着略低下头,微眯的细眸紧紧地盯着那块细腻的肌肤。红痕过后,皮肤上如血丝般的红线慢慢浮现,越来越明显,若隐若现间一个字隐隐出现……还没看清是什么字,楼夕颜敏锐地感觉到草木晃动,一道极快的蓝影朝这边飞跃而来。他眼神一暗,一手环着卓晴的腰,一手用力掀起放在一旁的暗紫披风,披风扬起落下,正好盖住了卓晴玲珑的曲线,同时也盖住了胸前越发清晰的字。
卓晴努力地将楼夕颜往岸上推,忽然楼夕颜原来很沉重的身体居然随着她的力道往岸上倒去,两人一起趴在岸边的碎石上。虽然他们的脚还在水里,但大半个身子总算出来了,卓晴身上一暖,一件暗紫色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身上。
卓晴正在纳闷,怎么会有一件披风掉落在她身上,背后已经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卓晴惊讶地回头看去。
看清来人的面容,卓晴低叫道:“是你?”那个害她受伤的“钱精”!披风是他给她披上的吗?
看清卓晴的脸,乾荆也是一愣,“是你?”他刚才是听见有人大叫就过来看看,原来是她!
她身后一道冰冷的视线从他出现开始就死死地盯着他,乾荆眯眼看去,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他,狭长的眸闪着幽深的寒光。乾荆轻轻挑眉,看来他是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了。温泉池里,两人衣衫尽湿,相拥着倒在一旁,真是活色生香。乾荆啧啧笑道:“真是香艳啊!”
香艳个鬼!乾荆开口就没个好话,卓晴瞪着他低骂道:“废话什么!他旧病复发,你快过来帮忙。”
旧病复发?我看是色心又起吧!乾荆双手环胸,斜睨着半倒在地上的男人,痞痞地回道:“你想我怎么帮?”
“还能怎么帮?把他扶起来。”
扶他?这男人眼神清明,刚才看他的时候,眼中闪过的阴鸷他看得清清楚楚,哪里像是重病的样子,根本就是想占她便宜嘛!
乾荆盯着楼夕颜半天不动,卓晴受不了地低叫道:“你快点啊!”
乾荆挥挥手,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回道:“你让开,别碍手碍脚的。”
卓晴撇撇嘴,也没说什么,裹紧披风,退到一边,反正她也没有力气了。
扶他是吧,他这就扶……乾荆伸出手,紧紧钳住楼夕颜的手臂,他本来打算使力将他丢上岸的。但是正当乾荆发力的时候,看起来瘦弱的楼夕颜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出乎乾荆的意料,抬眼看去,正好与那双幽深的眸撞个正着。
楼夕颜借着乾荆的力道向后一跃,两人一同退到了岸边。这一拉一拽之间,是两个男人角力与眼神的较量,暗潮汹涌,可惜卓晴看不见,她只看见楼夕颜被乾荆“扶”上了岸。
在楼夕颜身边蹲下,卓晴问道:“你怎么样?”
楼夕颜轻喘着,轻轻摇头。
乾荆暗骂,这男人还真会装,他刚才扣住他手腕的时候,可是脸不红气不喘啊!
楼夕颜浑身湿透,卓晴转头看向一旁冷眼旁观的乾荆,忽然低声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脱……乾荆退后一步,低叫道:“我为什么要脱衣服?”
卓晴不耐烦地急道:“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点!”
看她身上只披着一件紫色披风,披风也已经被水溅湿,轻贴在她身上,**的长发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滴,半跪在地上的身影显得单薄而瘦弱。乾荆心里不知怎么的一软,还是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扔给卓晴。
接过他的衣服,卓晴却不是自己穿上,而是披在楼夕颜身上。刚从温泉池里站起来,夜色渐浓,风也慢慢大了起来,他要是受凉,必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呼吸系统病变。卓晴完全是站在医生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觉得把衣服给楼夕颜再正常不过,乾荆却不明白卓晴的想法,只觉得她简直就是个白痴!自己衣不蔽体,还把衣服给那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他真是疯了才把衣服脱下来给她!
帮楼夕颜把衣服披好,卓晴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好一点了吗?!”
不仅乾荆为卓晴的举动恼火,楼夕颜也没想到她会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心中的某一处划过一丝异样,暖暖的。楼夕颜一恍惚,直到耳边听见卓晴低声地询问,他才回过神来,轻声回道:“嗯。”
“我去叫人。”卓晴起身,手腕却被一双大手握住。
“先把衣服穿好。”楼夕颜细心地帮她把披风系好,才轻轻松开手。
卓晴有些微懵,老实说,楼夕颜温柔的样子,真的会让人心跳加速,不过……他可恶的样子也同样让人血气狂飙!抓住披风,卓晴赶紧起身,沿着小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卓晴离开后,温泉池边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久久,乾荆凤眸微眯,不屑地哼道:“用这种手段骗女人,不觉得自己很卑鄙?”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原来也是个无耻龌龊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