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楼夕颜及时挡住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好凌厉的眼,好迫人的气势,如果顾云是青家三小姐,遇上这个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颤的男人,结果……老天保佑吧!
楼夕颜和夙凌相继进入殿内,文武百官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进了殿内,卓晴倒真是大开眼界了,宽敞的宫殿差不多有足球场这么大,全是木质结构,每一根梁柱直径最少也超过一米吧。殿内分做三层,大殿中间,一条十米宽的金丝长绒地毯由殿门口直接铺设到最高层,炫金的色彩比普通的红地毯不知要华贵大气多少倍。
最高一层上,鎏金座椅,龙头镶嵌,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坐的地方;第二层上摆着十张紫檀木精雕而成的长桌,楼夕颜和夙凌都走上了第二层,两人分坐左右最靠近龙椅的位置,光看这座次的安排,就知道地位的高低了;第三层大概还有百余个桌位,不过坐在最后的人,估计连皇上长什么样都看不到吧。
整个乾阳殿内外,宫女、太监忙碌地穿梭着,两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一前一后地躲在殿外的大石柱后面,不时地朝里面张望,行径着实鬼祟。
“公主,这个场合我们去不合适吧,您还打扮成这个样子,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朝云公主贴身侍女小怜苦着一张脸,看着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公主,心里七上八下的。从下午到现在,她说得嘴都干了,公主根本不理她,这可怎么是好?
燕如萱眼光只盯着那道消失在大殿门口的颀长身影,不在意地回道:“宫宴这么多人,皇兄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她就知道公主会这样说,随着公主的眼光看去,不用猜也知道会看见谁,小怜眼前一亮,小声说道:“公主,不如让奴婢守在殿外,宫宴结束楼相一出来,奴婢立刻请他到清萱宫,您就不要进去了!”公主来不就是为了丞相大人嘛,只要能说服这位小祖宗,她干什么都行!
毫不掩饰眼中的愁绪,燕如萱喃喃回道:“他要是肯去,早就去了。”他已经很久不曾踏入清萱殿了,她有时真的好想问他,为什么?他真的那么讨厌她吗?但是每每对上他清冽的眼,她又问不出口,就怕他的回答,是她不能承受的。
小怜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角,燕如萱不耐地说道:“行了,你要是怕,就回宫吧。”
听出公主的恼意,小怜赶紧低叫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主子若是有什么差错,她这个贴身侍女难道会躲得过吗?
燕如萱欣慰地点点头,抓着小怜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好,现在就进去。”她需要一个人给她壮壮胆子!
小怜心里哀号一声,但是也没有办法,只有随着公主一同走进那人声鼎沸的乾阳殿!
两人故作镇定地随着一群进去服侍的宫女身后进了殿内,小怜拉着燕如萱站在宫殿的最后,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小怜欣喜地低声说道:“公主你看,楼相在那儿。”
朝着大殿前方看去,楼夕颜端坐案前,不时地和身后的侍卫低语,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和煦浅笑,她的心又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低头看看腕间莹润翠绿的玉镯,燕如萱轻咬菱唇,抬脚就要往楼夕颜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在小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我的好主子,您就在这儿看吧,再上前会被发现的!”挣扎了几次,小怜都不肯放手。燕如萱脸上一沉,冷声说道:“本宫有话和他说,你在这儿等着。”
“是……”公主已然动怒,明知自己不可能劝得动她,小怜唯有轻轻放开手。小怜看着公主沿着宫殿的侧面,一路走近楼夕颜,美丽的身影如一只飘摇的粉蝶,不禁低叹,楼相就是一团烈火,公主也还是会扑上去的。
楼夕颜在座位上落座,卓晴站在他身后,因为中间隔着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卓晴终于敢再次看向对面那个敏锐而危险的夙将军。难得有机会见识一次古代的大将军,卓晴低声赞叹道:“这位夙将军还真是名不虚传。”
楼夕颜没有回头,轻轻扬眉,笑道:“何以见得?”
“他有一双坚定执著的眼睛,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一种征服一切的魅力。”或许这也是这个时代赋予他的魅力吧,当然最后一句话卓晴没说出来。
楼夕颜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边轻酌细品,一边含笑说道:“这么说你对这个妹夫很满意了?”
妹夫?卓晴回过神来,讪笑回道:“不,我评价的是他作为将军的身份,作为丈夫他合不合格,我没有权利评价。”她还没这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她只能说,他健硕的体格有些吓人,感觉上只要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丈夫是皓月的方言吗?隐隐能猜出这个词语的意思,楼夕颜手握酒杯,侧身看向卓晴,饶有兴味地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他眼中的光芒有些诡异,卓晴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楼夕颜似笑非笑地问道:“作为一名丞相,我合不合格,作为……丈夫?”
楼夕颜嘴上问得随意,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她的眼,微眯的细眸中流动着卓晴不敢也不愿意去猜测的情愫。她的脸有些莫名地燥热,一向口齿伶俐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耐心一直是楼夕颜重要的优点之一,她不说,他从来都不会急着逼问她,只是这样幽深的注视,对此时的卓晴来说,是一种煎熬。好在老天听见了她的请求,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缓缓地走过来,在楼夕颜的长桌前半跪下来。
楼夕颜轻轻扬手,说道:“不用你伺候,退下吧。”宫宴之时,每一桌都会有一个宫女服侍着斟酒布菜,只是今天他不想被人打扰。
谁知宫女不但没有走,反而从容地再为楼夕颜倒了一杯酒,将酒轻送到楼夕颜面前,宫女才缓缓抬头,关切地问道:“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温柔的女声轻轻地响起,楼夕颜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看向身边宫女打扮的女子,楼夕颜沉声说道:“公主,您不该来这里。”
本来庆幸不用面对楼夕颜尴尬问题的卓晴陡然一怔,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细看女子的长相,柳眉星眸,粉面含春,菱唇轻抿,恬静的气质让人很舒服。卓晴轻轻挑眉,看来今晚易装前来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楼夕颜的魅力不小嘛!
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意思,卓晴转身退到墨白身侧,借着他高大的身影遮挡。卓晴懒懒地靠在旁边的柱子打着呵欠,眼光故意避开前面的楼夕颜,在殿内环视。大殿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过能上到二层平台上的人还是那么几个,夙凌旁边的三个位置空着,最后一个位置上的人静默地坐着,也不与其他的官员寒暄。卓晴好奇地看过去,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个提刑司单御岚吧,能坐在那里,他的官位也不小。
楼夕颜显然有些冷漠的声音让燕如萱心有些疼,她压下心中的委屈,轻声回道:“听说你又犯病了,我很担心想去看望你,但是母后不准我经常出宫。”
“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公主不用太费心。”看到卓晴退到墨白身边,楼夕颜说不出现在心里的感觉,她这么“懂事”,他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呢?难道他期望她会做什么吗?!心绪有些纷扰,只是他的心思永远不会让人轻易猜到。
燕如萱轻抬起手,腕间一只莹润清亮的翠玉镯子光彩夺目,她心里打着小鼓,满怀期望地问道:“这个镯子是你亲自选的吗?”去年他差人送了一支紫金长簪,她欣喜若狂,每天都戴着,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让管家代选的,从此她再也没有戴过那支长簪。
原来景飒送的是镯子,他怎么这么糊涂送这样贴身的东西!迎着燕如萱期望的眼,楼夕颜只是淡笑回问道:“公主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她一点也不在乎他送的是什么,但是她在乎是不是他花心思为她准备的!
“喜欢就好,宫宴就要开始了,公主先回去吧。”
楼夕颜敷衍的回答让燕如萱脸色晦暗,聪明如她,岂会不知,这个镯子不是他选的!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呢?燕如萱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面如死灰地起身,此时一道道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纷杂的大殿霎时一片寂静,不管原来在做什么,所有人都行跪拜之礼,除了坐在第二层的官员和守卫宫殿的武将可以单膝半跪,其余的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卓晴没反应过来也被墨白拉着半跪在地上。宫殿里唯一站着的,就是神情恍惚的燕如萱。
楼夕颜眼神一暗,拉着燕如萱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同时,皇上和皇后的身影也出现在大殿门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响彻大殿的喊声在皇上和皇后踏入的那一刻开始响起,卓晴稍稍抬头,眯眼看去,燕弘添身着明黄精丝礼服,腰佩白玉环带,头戴乌金玉冠,寒眸依旧逼人,配上这一身行头,足以震得人不敢直视,事实上除了卓晴的窥视,也的确没人敢抬头。皇后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金簪玉佩发髻高耸,身着一袭暗红华服迤逦而来,绣着牡丹图案的坠地裙摆,将她衬托得端庄而华贵,只不过身份尊贵如她,也只能跟在皇上身侧,始终不能与他并肩而行。
卓晴暗叹,她终于明白,古代的君王为什么那么坚信自己是天子,那么容易变成昏君,当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的时候,还能记住自己是谁的人,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