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人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夙羽也不好继续留下去，只能低声提醒道：“好吧，你自己小心。”青末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他还是先回将军府再说吧。



    屋里的人越来越少，白逸盯着站立在正厅中央一脸沉寂的卓晴，久久地看着，他身后的大汉低声问道：“主子？”目前这种情况，主子似乎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楼家。



    掩下眼眸中的异彩，白逸轻轻点头，随着随后的人潮一同出了正厅。



    原来还热闹非凡的正厅，此时只剩下几个家仆收拾着因人潮离开弄翻倒的物件，满室的嫣红，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一脸愁容的薛娴心走进正厅，终于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和夕颜都被下狱了，现在怎么是好啊！”



    楼夕舞走到卓晴身后，急道：“嫂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爹和哥不在，她和二娘都慌了神，现在看来，只有嫂子还算冷静，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卓晴怔怔地站在正厅，冷眸直直地看着院外炙热的阳光与耀目的红绸，一句话也不说。薛娴心本来就心慌，看卓晴站着发愣，劈头盖脸地就骂道：“你问她有什么用！她懂什么！没背景没人脉，这种时候，她能拿什么主意！”



    匆匆抹掉眼角的泪，薛娴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道：“我看，现在最好立刻进宫，向东太后求救才对！”



    楼夕舞摆摆手，回道：“大哥不在家，你没有入宫令牌，怎么求见姑母？”没有宫牌，她们就只能等着召见而已。



    “那……”薛娴心神情慌乱地又绕了好几圈，叫道，“那快去联络老爷以前的旧部，还有这些年夕颜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啊！”楼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势力的吧。



    “景飒，墨白！快快快！去把那些大人全都请到府上来！”薛娴心招呼着两人去搬救兵。两人对看一眼，眼光全都看向卓晴，他们似乎在等她的命令。



    两人皆是不动，薛娴心尖锐的声音叫道：“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这些个奴才，平时都被夕颜宠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清主子！



    两人依旧静默着不动，薛娴心还想发飙，顾云终于忍不住说道：“去了也是白去，刚才的宾客之中，没有楼老爷的旧部、楼夕颜的学生吗？他们若会来相府，刚才又怎么会走？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这时候就是他们有心帮忙，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在相府聚集。”卓晴现在应该已经在想对策了，这只老母鸡再嚷嚷下去，她非发飙不可！



    顾云说的自然是实情，薛娴心也不是白痴，刚才急昏了头，听了她的分析，多少也知道不可为，但是被一个小姑娘反驳，面子上总是过不去。她指着顾云，大骂道：“你是将军府的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看我们笑话吗？那些乱贼都是将军府的人抓回来的，我看就是你们串通贼人，陷害夕颜和老爷，现在还在这里猫哭耗子！滚！给我滚出去！”



    尖锐的嘶叫挑战着卓晴的神经，一直沉默的卓晴终于低吼道：“够了！”



    薛娴心微惊得好不容易闭上了嘴。



    暗暗深吸了几口气，卓晴才冷静地低声说道：“你们已经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休息？”谁知她话音才落，薛娴心再次尖叫起来，“现在你还有心情休息？我早就应该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景飒。”轻揉太阳穴，卓晴任由她叫嚣谩骂，只对景飒冷冷地说道，“把这个聒噪的女人丢到她该待着的地方，不要让我再听见她的声音！”



    “是！”景飒微点头，走到薛娴心身侧，手拎着她的手臂，将她轻松地提出了正厅。



    “你，你反了你！放手，放手，青灵你休想一手遮天！放手……”嘶吼声越来越远，卓晴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楼夕舞小心地说道：“嫂子，那我也先回去了。”



    “嗯。”她轻轻点头。



    楼夕舞小跑出了正厅，不敢再烦她。



    放下轻揉眉心的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卓晴低声交代道：“墨白，你去整理一份朝廷官员的关系表给我，把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官职、所属派别与楼家的利益纠葛等等标注清楚，明日一早交给我，还有相府能调配的人手全部抽调回来。”



    “是。”看了一眼卓晴，墨白没有说什么，悄然退了出去。



    终于，偌大的正厅只剩下卓晴和顾云两人。



    卓晴走向旁边的木椅，动作慢得好像快一点就软倒在地一般，好不容易在木椅上坐下，她眼神显得有些木然，手虽然已经紧紧地握在木椅把手上，顾云还是能看到它们在颤动。



    在她身侧蹲下，顾云轻声问道：“卓晴，你没事吧？”刚才拜堂的那一幕，看得她都有些心痛，原来卓晴对楼夕颜的爱，深已至此！这本来是人生中最欢悦的一天，结果却是这样！



    握着卓晴冰冷的十指，顾云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久久，顾云终于低声叹道：“我去想办法查一查西北乱贼到底出示了什么对楼夕颜有致命打击的证据。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随后这句话，实在有些空洞无用，能帮楼夕颜洗刷冤屈，是唯一能帮助卓晴的办法吧！



    卓晴默默地坐在木椅上，屋外阳光刺目，热浪滚滚，她却觉得手脚冰冷。来到这个异世半年了，基本上她都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脾性、自己的处事风格行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她能活得这么自由、自如、自在，都是因为有夕颜在包容她、庇护她，她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默默地付出和守护。当他就要被带走的那一刻，她真的怕了，那种恐惧是她二十多年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害怕失去他，所以她要嫁给她！



    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上是爱，她只知道，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她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封建体制下权力的重要与霸道，即使是在她几乎溺水而亡的时候，她也没有去正视它，但是这一刻，她无比地明白和需要它的力量！



    夕颜，这一仗，我陪你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