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好狂妄的口气,夙凌没再说话,只是那一双幽深的鹰眸冷冷地盯着她,压迫感侵袭而来。
这男人光是眼神儿就已经够让人惊恐了,可惜惊恐的人不包括她!将铁钩钩在绳索上,布条穿过铁钩在腰部扎紧,顾云也不多说,她喜欢用事实说话。
冷萧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头儿,您告诉我方法,还是让我来吧。”她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这样的滑行很是耗费臂力,要是再拉伤手筋,那就糟了!
顾云心中一暖,淡淡地笑道:“不用,你也仔细看,注意动作要领。”手上的伤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她没这么娇气。
检查身上的布带是否捆好后,顾云忽然说道:“去帮我抓一大把野草过来。”
“是!”冷萧一愣,但是还是抓了一大把鲜嫩的野草过来。
顾云一手抓住连接的布带,一手抓着野草,笑道:“走咯。”
只见她小跑了两步稍稍缩脚,身体立刻滑了下去,随着惯性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夙凌眉头也越皱越紧,若是她停不下来,撞入乱林之中,一定会伤得不轻。
就在众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的时候,顾云忽然将手中握着的野草厚厚地握在手里,抓住头上的绳索,她下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靠近树干的地方停了下来,单手抓住绳索,解下铁钩,顾云轻轻一跃,落下地来。
她脚才落地,斜坡上的将士立刻欢呼起来。
走回到夙凌身边,顾云拍拍手掌的草屑,迎上他幽深的眸,笑道:“你担心的问题,动动脑子,一把野草就能解决。”
楼穆海精神大振,笑道:“太好了,如此一来,便能攻其不备!”
可惜,夙凌和顾云没理他,两人再一次互不相让地用眼神儿较量着,一个桀骜凌厉,一个神采飞扬。
夙任轻咳一声,笑道:“嫂子啊,明日的主要目的是救回韩束,这样过去确实出其不意,但是乱贼人数有多少,如何排兵布阵均不得而知,救了人要如何返回?”
顾云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答如流,“每个过去的将士腰间均系上一条麻绳,救出韩束之后将绳子系在他身上,把他拉回来就行了。乱贼能够神出鬼没,都是依托那片森林,只要我军不要贸然进入,在峡谷边与之对敌,胜算很大。”
听她的意思是只为救人,楼穆海脸色微变,急道:“如此轻易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岂不可惜?!”他驻守西北多年,做梦都想剿了那些乱贼,这次难得有机会,怎么可以这样放过?!
顾云转而看向楼穆海,始终清明的眼中划过一丝寒意,冷声说道:“楼老将军,您与乱军周旋多年,应该知道那片森林的厉害。夙家军阵法了得,将士勇猛,但那都是在开阔处与敌军交锋,而这次的环境大大的不同。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对那片密林一无所知,万一乱贼就是想拿韩束做饵,诱惑你们进入森林深处,到时再逐个攻破,那样的话,无故枉送将士们的性命,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别人这么说便罢了,他深知森林凶险,却仍是急功近利,实在枉为将帅!
楼穆海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涨红,虎目圆瞪,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将士就应该听命行事,难道要做贪生怕死之徒!”
楼穆海话还没说完,一道嗤笑声冷冷地响起,“身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天职,没有条件可讲,但是他们把命交到你手里,你就必须为他们负责!他们是冲锋陷阵的将士,不是用来证明所谓气节的牺牲品!”不特别激昂,却是字字掷地有声。
这一番说辞让楼穆海气得差点中风,指着顾云“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背后站着的数千将士也开始窃窃私语,骚动声越来越大,终于,夙凌朗声说道:“够了,是否入林追击等余副将拿回地形图再作商议。”
果然是主帅,夙凌话音才落,小小的土坡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鹰眸再次扫过顾云,只是这一次眼光停在了她的胳膊上,顾云低头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又渗出血来了,印在黑衣上并不明显,但还是被夙凌看进眼里。
夙凌收回视线,对身后的夙任说道:“任,调派军中铁匠改造铁钩,必定在出发前赶出五百个。另外挑选五百精兵,练习滑行之术,对敌时不容有失。”
“是。”
说完,夙凌转身大步离开。顾云轻抚着手上的伤,看着那道来去如风的背影,冷眸微扬,这个男人霸道是霸道了点,不过也不失为一名好将领,头脑清楚,魄力十足,不过……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夙任回过身,眼光扫过身后一双双带着崇拜与敬佩的眼,他们注视的方向正是那抹纤瘦的清影。夙任隐隐地有些担心起来,在将士们心中,她足智多谋、恩威并重、体恤士兵、不畏强势,如此下去,不需要多久,她就会成为夙家军中继大哥之后又一个灵魂人物,但是按照两人现在的相处状况看,这到底……是福是祸?!
夜,主营中灯火通明,早已经过了戌时,主位上的夙凌仍是那张冷脸,只是眸光渐沉。夙任心知,余石军再不回来,大哥估计就要发怒了。
“报,余副将回来了。”此时,一道响亮的通报声响起,夙任暗暗松了一口气。
“进来。”
帐外走进了一个“泥人”,一入帐中立刻单膝跪下,“末将未能在戌时赶回来,前来领罚。”
夙任急道:“余副将,你是不是在林中遭遇了乱贼?”
余石军低下头,闷闷地回道:“没有。”
没有?夙任不解,“那你为何这般模样?”脸上身上尽是泥泞,狼狈的样子不亚于经历了一场恶战。
抬起头,余石军一脸的尴尬和羞愧,“末将进入森林不过一个多时辰,周围竟然完全黑了下来,火把才刚点起来就下起了雨,森林里草木横生,根本辨认不出方向,举目全是乱林,地形复杂又毫无章法,末将一心想要打探地形,谁知……竟在森林里迷了路。好在出发前得到夫人提点,才得以返营。”
下午夫人和他说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在意,心想只是打探地形而已,一路画过去,相当于手中有了一份地图,总不至于迷路,哪里知道还是栽了!
夙任奇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夫人说如果迷路不要盲目乱走,往有流水声的地方去,顺着水流,就能回到乌鸦谷,末将正是靠这个方法最终走出森林的。”
夙任了然地点点头,水往低处流,顺着水源走,必定是能走出来的。夙任眉头渐渐紧蹙,低声说道:“我记得皓月小国,境内根本没有这种大森林,她怎么就对森林这么了解?”
这也是困扰慕易多时的疑问,看向夙凌,慕易问道:“凌,你有没有查过她的身世?”是怎样的际遇让一名千金小姐有这般本事?
夙凌白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为女人的事情费过心,哪有这种闲工夫去查她的身世!若是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将军府,他估计连她的存在都忘记了!
慕易了然,笑道:“交给我,七日后给你消息。”
一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思,夙凌冷冷地回道:“不用了,我付不起银子。”慕手上的消息动辄上千两,他又不是钱烧得慌。
慕易大方地笑道:“这次免费!”天下间难得有什么事勾起他的好奇心,这事他管定了。
免费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那个女人确实也让他好奇!
余石军还跪在地上,夙凌轻轻扬手,冷声说道:“起来吧。你可画了地形图?”
余石军赶紧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道:“画了,不过只有一点,到后面实在分不清方向……”
纸张一摊开,被雨水**的图墨迹模糊,几乎看不清楚上面画的是什么。余石军瞬间石化,他们忙乎了一天,到底在干什么?!
围着那张模糊不清的图纸,几个大男人同时陷入了深思,最后,还是夙任轻叹道:“大哥,夙家军还是第一次在森林里作战,按照楼老将军的说法,那片森林广阔而诡异,乱贼又狡猾凶残,天时地利,他们都已占尽,此番围剿,必定困难重重。嫂子虽为女子,却是有勇有谋,她对森林的熟悉和了解,或许可以助我军一臂之力,不如请嫂子一起来,听听她的意见?!”
余石军立刻附和道:“末将也如此认为!”
夙凌脸色更黑了,真是他的好副将、好统领,张口闭口都是她!心里恼火,却又不得不承认,青末对森林的了解确实比他们多。夙凌暗自窝火,夙任抓住时机,对着外门说道:“来人,请夫人到主营来一趟。”
“是。”将士领命而去。
岩洞中,一名年轻男子捂着肩膀,半跪在地上,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浸湿了整个右臂,他却不敢妄动分毫,等着暗处那抹人影发话。
主位上的人沉默不语,言歌皱眉急道:“怎么回事?被夙凌发现了?”
年轻男子摇头回道:“不是,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放的箭,我还听到她说,已经有了过峡谷的方法,但是她没说是什么方法就把我从树上射了下来。”
女人?!言歌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一冷,急道:“是不是一个很瘦小的女人,还穿着一身黑衣?”
男子连忙点头,“是的。”
听完男子的话,言歌手紧紧地握成拳,满脸的恨意,无极沉声问道:“你认识她?”
牙根一咬,言歌恨恨地回道:“我的黄金鞭就是被她斩断的!”看向主位上斗篷遮盖下的暗影,言歌愤懑地低吼道,“首领,她是夙凌的婆娘,功夫好生厉害,尤其是她那把剑,邪门得很!”
都说夙凌桀骜冷酷,竟也会携妻征战?既然他妻子如此厉害,为何以前从未耳闻?
“夙凌……”斗篷下,寒目轻敛,眸色渐沉。
“报!夫人说……”前去请人的将士回来帐前,迟疑了一会儿,才咬牙回道,“她现在没空,让将军……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