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起身故意整理了一下衣裙,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也不多追问一句,如来时般飘然离去。
走出御书房,萧雨竟还一路相随,青枫停下脚步,说道:“不用送了,我想随便走走。”
身后女子仍没有离开,一会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萧雨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娘娘。”
青枫回过身,笑道:“你是想问我,只抿了一口,为什么就能知道是春分的泉水和夏至的荷露?”
萧雨也不寒暄,应了声:“是”
“你沏茶用的水并未完全煮沸,可见必是极纯净的泉水,而沏好后你还加了一勺清水入内,既调和了茶温,也去了茉莉的微涩之气。露水为天水,不可加热,夏饮荷露驱热清暑,想必那一勺清水就是荷露了吧。”
萧雨轻轻点头,却还是不解:“如何见得就是春分之泉水,夏至之露水呢?”
青枫莞尔一笑,回道:“看你的茶搭配得这般有心思,必是爱茶懂茶又雅致的女子,对煮茶的水自然讲究,春分之水,夏至之露才配得上你的好茶。”
“原来如此。”观人于微,萧雨暗叹,青枫不仅仅只是才女而已。今天即使她不尝那一口,也一样能说出来吧。“奴婢告退。”欠身行礼,萧雨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萧雨走远,青枫才卸下笑了一个早上的笑脸。她在赌,赌燕弘添的心思,很显然,今天这一步棋她赢了,但只是一个早上而已,青枫已经觉得很累,以前她根本不去在乎燕弘添的感觉,要命也就只有这一条而已。现在她却要时时揣摩,每一步都像走在薄冰之上,这样的生活竟是比刚入宫时更累,更可怕。
似乎是脚下自有意识,青枫再次来到了那片让她看清一切的荷花池,才不过一日,崩塌的木台已做了修补,一切平静得好像昨日的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噩梦而已。青枫踏上木台,站在姐姐落水的位置,周围的荷花开得正艳,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荷香,盛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应该是暖暖的,青枫却只感受到湖水的冰冷和那令人窒息的眩晕。
“高台不稳,还是别靠太近的好。”身后一道清润的女声柔柔的响起,青枫回头看去,甄箴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青枫微垂下眼,掩下心中的波澜,欠身行了一个礼,才微笑的回道:“听过慧妃娘娘病了,这时候出来吹风,要多加小心才是。”
眼前的女子气质高雅,举止得宜,连请安的姿势都优雅的让人无话可说。甄箴两次见她,她都是一身蓝衫,那时的她是一抹流云,聚散无依却孤高自傲,现在的她,像高山上的流水,正在涓涓向下流淌,慢慢融入那处深潭,却还是磨不掉那股骨子里的冰寒。
与青枫并肩而立,甄箴故作随意的笑道:“多谢关心,本宫身子弱,风大的时候自然要避一避。其实??风大倒没什么,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楚风向。”
她似乎话里有话?是试探?青枫顺着她的话说道:“慧妃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比青枫看得清。只是有时候一个方向吹久了,就改换个方向吹吹。”
青枫暗暗观察甄箴的神色,许久之后,她却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小声说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这算是提醒吗?青枫微微一怔,眼中仍是波澜不惊,不让人看出她心中所想,持着惯有傲慢,青枫回道:“先发制人,后发,则为人所制。”隐忍不发确实是个好办法,只可惜,没人给她时间去韬光养晦。
甄箴摇摇头,没再接青枫的话,只是对身后的舞儿说道:“看样子真要起风了。舞儿,扶本宫回吧。”
“是。”舞儿愣愣的扶着甄箴离开这绿意盎然的湖畔,主子和青枫的对话,她听得一头雾水,这艳阳高照的,哪里来的风?
看着那道翩然而去的背影,青枫疑惑了,甄箴特意过来和她说这样一番话是何用意?她是敌是友?青枫自嘲,她又开始犯傻了,这座宫里哪里来的友?
青枫回到清风殿时,已过了午时,她才刚刚踏入院子,就看见茯苓顶着正午的太阳在院子里等着她,额头上满是细细汗珠,看她回来了,茯苓如释重负的迎了上去,“主子,您用了午膳了吗?”
心里暖暖的,青枫抽出袖间的丝帕塞到茯苓手里,回道:“把汗擦擦。我没什么胃口,想歇会。”
青枫一脸倦容,即使上了脂粉,细看之下还是难掩憔悴,茯苓扶着青枫往屋内走,青枫看了一眼花坛中还未种好的海棠,眉头一皱,茯苓赶紧说道:“主子放心,晚膳之前一定能弄好。”
“嗯。”青枫没再说什么,回到屋内的时候,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昨夜的遍地狼藉不复存在,新换上的水兰帷幔随风摇曳,清新舒爽,窗边还放着一小盆秋海棠,现在是盛夏,花还没有开,但是一抹青翠的绿已暖入人心。青枫轻轻抚摸这鲜嫩的叶子,会心一笑,茯苓,果然贴心。
床榻上也收拾的很干净,昨夜被她砸过的枕头放置在床头,青枫伸手探入枕芯深处,摸到了一个小锦囊,青枫握着锦囊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照原样塞回了原处。
青枫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疼,眼睛闭著她却睡不着,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她知道她要什么,不会再有彷徨亦不会无所适从——
青枫,你就算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做那人人仰视的梁柱,绝不再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