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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有些暗沉, 时不时响起一道惊雷。婵衣睡的并不安稳, 偶尔梦呓几声。



    “砰砰砰!”雨声哗啦中, 院子门忽然被敲响, 婵衣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喊到:“阿娘!阿娘!有人在敲门!”



    脚步声响起, 陈氏掀开帘子进来:“刘妈妈已经去看了。这么大的雨, 也不知道是谁?可是梦魇了?瞧你满头大汗,你快擦擦汗, 小心着凉。”



    婵衣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汗,她擦擦额头上黏腻的汗, 笑得勉强:“阿娘,我梦见大兄了……”



    “夫人!夫人!”她的话被打断, 院子外面有人喊陈氏。



    “是时风!”婵衣愣住, 抓过衣服准备穿上处出去。陈氏却按住她, 说:“你歇着,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下大雨的时候跑回来, 怕是都淋透了,也不知道你大兄回来没有!”陈氏撑伞去了外面。



    婵衣呆愣愣的坐在床上, 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手, 脑海里却回想起另外一幅画面。她温润如玉的大兄,满脸是血躺在血泊中。自己就站在一旁, 如何也触摸不到。



    那梦太过真实, 真实到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婵衣安慰自己那只是场梦, 然后穿上衣服下床, 撑伞往外走去。她要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阿娘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却不见回来。



    “夫人!”时风忽然又喊了一声。



    婵衣不知为何,心里漏了一拍。



    抬头的瞬间,她看见陈氏瘫软在刘妈妈身上。“阿娘!”婵衣踏着水潭,不顾鞋袜已经湿透,向陈氏的方向跑了过去。



    山色葱绿,瓢泼大雨中,一辆青布帘子的马车独自在雨中前行。



    梦魇似乎成真了。



    婵衣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张望。得知大兄出事的噩耗,阿娘气血上涌晕厥了过去。她急匆匆的号了脉,让刘妈妈照顾阿娘,便带时风往长安城赶去。



    “今日一早公子上课,书舍里忽然涌进一群衙役,将公子带走了。国子监里的学子们都在议论,说公子与人在一处酒肆与人争辩,气不过失手杀了人……”



    “小人一直跟在公子身边,昨日公子虽然在酒肆与人起了争论,但却早早回了书舍,根本不可能杀人……”



    “娘子快想想办法罢,完了公子怕是要受大罪……”



    时风的话在婵衣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她的心掉在半空。时下律法严苛,进了狱里不管承不承认罪行,都要打上二十板子再论罪。若是没人疏通,严重了的是能去掉半条命的。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婵衣眉头一皱。她身边伺候的婢女红裳便立即掀开帘子,扬声问:“时风,怎么不走了?”



    “红裳,车轮陷进泥水里去了,走不了了!”时风的话夹杂在雨声里,送进婵衣的耳中。



    婵衣撑了伞下车,绕到马车后面发现车轮陷的很深,以他们三人根本不可能弄出来。冷风吹过,婵衣的裙摆湿了大半。红裳抱了披风下来,一手撑着伞一手艰难的想要给婵衣披上。一望无际的官道上,就只有他们孤零零的马车,就连鸟雀都躲在巢穴里,不肯出来。



    明明长安郊外的官道是专门垒了地基,填土夯实的,平日下雨也不会影响到赶路,谁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等意外。



    “小娘子,咱们不如先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进城去?”时风带着斗笠,在雨中喊到。



    婵衣回望雾气蒙蒙的官道,知晓不可能有人经过帮助他们,就听了时风的建议,带着红裳转身准备进马车避避。



    “哒哒哒……”这时,官道上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婵衣与红裳对视一眼,便见红裳兴奋道:“小娘子,有人来了。”



    婵衣颔首,看到倾盆大雨中,一群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正飞速向她们接近。



    看起来,似乎是长安哪家世家带的护卫。



    眨眼间,那群人已经来到婵衣眼前。因为是在长安城脚下的缘故,这官道修的十分宽阔,所以婵衣的马车虽然停在路中央过不去,但是却没有挡道,那群黑衣人停也未停,气势汹汹看起来十分焦急,飞快地从婵衣主仆三人旁边纵马过去,四溅的泥点差点溅到婵衣身上,还是她反应快迅速后退了一步,才幸免于难。



    红裳拉着婵衣,颇为气恼道:“什么人呐,看到我们被困住不帮忙就算了,还不注意一点,差点都将泥浆溅到小娘子您身上去了。”



    婵衣蹙眉,心里有些不喜红裳的话,她扭头道:“那群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不是好惹的,若是没有求助成功,反而惹恼了他们可不好,你这话可别让人听见。”



    “是,娘子。”红裳不情不愿的应下。



    “好了,进马车里去避避雨,再这么下去,都该湿透了。”



    红裳和时风应下,扶着婵衣上了马车,主仆三人坐在马车上,看着这没有停下来意思的大雨,心里都忍不住焦虑。



    雨,越来越大。



    忽然,马蹄声又响起,婵衣掀了一角车帘,就见刚才那群黑衣人又回来了五个。婵衣没有多想,以为这黑衣人是回去办什么事情,就又放下了车帘,在座位上坐好闭眼小憩。



    “你们中,可是有人是大夫?”忽然,马车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婵衣睁开眼睛,有些意外。



    她示意红裳和时风坐好不必管,然后到马车门口掀开帘子,撑了一把油纸伞问到:“几位壮士是在问小女等人吗?”



    为首的黑衣人看起来有三十来岁,见只有婵衣一个小娘子出来,皱了一下眉头,说:“不是你们还有谁?”



    婵衣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到马车门口的医箱。她微顿,歉意的说:“车上并无人懂医术,此乃小女闲来无事学医用的医箱。”



    后面一个黑衣人巡视了她一番,没有理她而是问同伴:“这般小,靠得住吗?”婵衣虽然已经十二,但是身量还很小,看起来不似十二岁的少女,反倒是像个女童。



    “不管了救主子要紧!”为首的黑衣男子一甩马鞭,将婵衣从马车里卷出来放到自己身后,驾马向来时的方向冲了过去。一切发生的太快,婵衣尚未反应过来,便眼前一花就在狂奔的马背上了。



    “小娘子!”红裳回神叫起来,想要去拦住他们,却见剩余的四人已经反应过来,同样用马鞭一卷,拿了马车门口的药箱便飞快地跟了上去。



    话没说完,她已经走到天井处,抬头便看到陈氏和个老嬷嬷坐在那里,气氛凝滞。



    婵衣敛下笑容,拍拍大白的头,让它先去把猎物放下。大白呜咽一声,用爪子挠挠地,目光不善的看着何嬷嬷。婵衣低头抱起狸花猫,说:“先去把猎物放下,回头再来找我,大白听话。”



    大白圆乎乎的脑袋晃晃,叼起地上的兔子,后腿一蹬迅速的往厨房里跑去。不多时便听到刘妈妈的惊呼声,婵衣轻笑了一声,抱着狸花猫走进会客的地方。



    “婵衣回来了。”陈氏坐在上手,笑容有些勉强,也没有给婵衣介绍下首坐的何嬷嬷。



    何嬷嬷却是在大白进门吼叫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当看到少女拍着大白虎的头说了一会儿话,心然后朝这边看过来,自己对上那双圆滚滚凶光四射的眼睛时,更是胆战心惊。



    好在很快,那只大白虎便离开了。她着实松了一口气,才有功夫擦擦额头的冷汗,打量婵衣。



    婵衣笑着说:“我进去换身干净衣服出来,阿娘你先忙。”不用问陈氏,她便知晓孟府又来人了。他们在这庄子上住了十多年,也没向今年这般,老有大户人家的嬷嬷上门。平时来往的,都是那些庄户人家。



    何嬷嬷面色紧绷的坐在那里,不卑不亢,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布料不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可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又不像她这般因为习惯伺候人,整个人上下都是紧绷的。



    早在婵衣走到天井时,她就已经在打量婵衣,终于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单单提了一句二娘子。她跟在老夫人身边,什么样的漂亮小娘子没见过,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位二娘子的。



    春分过后,天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婵衣穿的也就轻薄了许多。因为上山采药的缘故,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却不掩其清丽的容貌。白皙通透的皮肤莹莹如玉,被那暗沉的麻衣衬得越发的秀美。



    只不过,到底是养在山里,太过粗鄙了,还养着一只老虎,还上山采药打猎,一点也没有世家女的矜持。到时候,还是少不得要老太太好好调教一番



    “陈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时,两位公子和二娘子都大了,到娶妻生子嫁人的年纪了,再在庄子上住着,于前途不好,故而让老奴来接您回府。”何嬷嬷是孟老夫人身边人,深的她信任,这次何嬷嬷来接陈氏,可谓是有十足的诚意。



    至于陈夫人的称呼,是奴仆们为了区分舞阳郡主和陈氏的称呼。舞阳郡主一般在府中被称为夫人或郡主,陈氏被人提起就用了陈夫人替代。



    陈氏低眸看着茶盏中的热气,氤氲而上:“几个孩子在这庄子上住惯了,回去也不习惯。”



    “你既然也唤我一声陈夫人,那我便不是孟家的人了。当年离开孟府之时,我便再没有回去的意思。孟扶风薄情,孟老夫人为了攀上郡主儿媳,对我的处境不闻不问。后来甚至为了讨舞阳郡主的欢心,对那么明显拙劣的诬陷也相信,将我赶出孟家。早在那时,我便和孟家没了关系。”



    “何嬷嬷回去吧!不要再来了。”陈氏将茶盏搁下,让红裳给何嬷嬷将茶添满。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若是没有送客的意思,添茶一般只添大半盏,只有在委婉送客的时候,才会添满。这时候客人看见了,就会识趣起身告辞,既不会自己难堪又不会让主人家难做。



    何嬷嬷却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她眼皮掀了一下到:“陈夫人莫忘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还在族谱上,是我们孟家的人。若要科举考试,还需用到孟家不是?若没有孟家族人确认其品行,大公子和二公子连乡试也参加不了。陈夫人可要……三思啊!”



    “你!”陈氏猛地看向她,面上大怒。



    “孟家也只会用这卑鄙的手段,来威逼我们了吗?”婵衣换了衣衫,从后面出来。



    何嬷嬷目光一闪说:“若是二娘子能劝陈夫人回去,老夫人疼爱孙儿,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



    婵衣站在那里眸光微冷,说:“好,我们随你回去。”